“不许动!”不容否定的口吻,但配上那炭花猫脸蛋,并不显凶,反而令人心疼。
“好,好。”他又继续乖乖的、不那么舒服地躺着。
于是,菱歌就被樱花照顾了好几天,他想,两个人的位置是不是错了,该他照顾她才对,但不得不说,樱花虽然粗心,但照顾还是十分周到细致的,期间,菱歌多次要起身,都被那时刻叮嘱的眼睛瞪回去了,他也极为无奈。
“郎中说过,要你好好休息着!”
他刚要开口,樱花就走去煮饭了,末了还补上一句:“不许动!”郎中说好好休息,不是指一定要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只吃不干.....
“我被你养成肥溜溜的小猪了,可怎么办?”“那你病会好么?”
“樱花,你不会感觉累么?”“那你病会好么?”
“不用你一口一口地喂啊....”“那你病会好么?”
樱花,有点魔障了.....三句不离,那你病会好么......
第60章
有贴脑门十分警醒的句话叫:好心办坏事,这句话运用在这件事上,一点儿也不为过,还相当贴切。
不知是不是好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缘由,亦或是那病来势汹汹,菱歌烧是退了,涌上面色的火红是消了,但又咳嗽了起来,那越咳越是厉害,捂起嘴,像是要把肺咳出来,这情形气得樱花差些揪住郎中,抓那坏郎中一起去炖了煮了!菱歌咳一次,她就打颤一次,将人放在心上,就是这个道理。
郎中苦口婆心地指出樱花的不是,反复用不同的字句解释,才叫樱花明白,她做错了,菱歌又不是重病患者,生命,在于运动。樱花一反应过来,就一个劲儿地朝郎中和菱歌道歉。
现如今,她盯手中咕噜咕噜煮熟又被咕噜咕噜喝完的药,寒气从脚底窜上脑门,瞳铃眼流过兹兹的暗色,她咬了咬下嘴唇,纠结不安地问菱歌:“你还记得你和我的事吗?”
户人殷勤的药烟,落过瓦房,停留在浩荡天风中。
“你.....你是谁?”菱歌双目无神,对着空气说。
她当即大脑一片空白,握着空碗的手都不稳地发抖,欲有千般言辞,你....你在说谎.....菱歌见她这模样,于心不忍,一只手轻戳樱花恍荡的绸带:“开玩笑的,只是戏一下你而已。”
“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咳咳....不记得呢?”他由于开口说话,原本干燥的喉咙又躁动着,只能忍着不咳嗽,减少樱花内心的顾虑,“但是有些事可能记不清,每个人,都会忘些东西吧。”
樱花依旧没缓过神,菱歌习惯性地弹醒樱花,那姑娘才像恢复过元气,却只纹丝不动瞧着他。
“那你的病怎么办?”她急得嘴唇苍白,恼得手臂上长了许多肉眼看不见的泡泡。她,很怕菱歌会猝然长逝,多少次提醒自己,菱歌只是生病,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她依旧精神不停波动。
“咳咳,出外头走几步应该会好些。”樱花又皱眉,菱歌用手指舒开那眉,“樱花,我们去看看樱花树,咳。”菱歌也想病快点好,不让樱花急得半夜三更坐在窗边不睡觉发愣,不让樱花时不时瞧他的眼神中担忧更甚,他其实觉得这并非大病,小小伤风感冒顺其自然就会好,但这些和樱花说,没用的,越说,樱花越不听,
“我看过很多第一天健健康康的病人,第二天人就不在了的,所以,你不要说了,我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想过,你只是生病而已,但我真的好怕,你不知道,我怕。”人的生命什么.....搁置到菱歌身上,她忽然想都不敢想。
多少天了,这病都不见好转。
“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好吧。”菱歌头昏脑涨,却强撑笑脸,两人面色苍白,谁都不必谁好到哪去。
樱花咬着手指甲,抬头,“那好吧.......我们去看看樱花树。”
“你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么?”“没事,没事。”
第61章
世界之大,大到无论做过什么事的人,都可以生存下去,并不是说,理论观念认为你这做法是错误的,你就该死,毕竟,能印证的,就是真理。
凝紫宏大的土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被各种血渲染过的泥,犹如为葬送生者而特地铺设的红毯,瑰丽昂贵,凡脚踏过的人,皆成为不容有生气的亡灵,其之上,是顿立如旗的红衣、白衣,双方对峙,而临风缠绕的衣角又似道别。
菱笙,历经人世蹉跎,短暂一生中,已经无法再回顾些什么。
他试图理解母亲说的话语,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纵揽全局,依旧难观对错,现如今走到了终点站,内心只有清明,未曾似将士战死沙场慷慨,未曾似老人猝然离世孤苦无依,未曾似帝王驾崩王朝兴衰,怒过、悲过、欢过,反正,就都是一回事....吧。唯一值得自己庆幸的是,他的死不会附加给生者压力,不会驱使生者的行动,
弟弟?
念着这两个字,内心就已满足。
风声灌耳,绛衣猎猎,万事已绪,诅令的篝火四处弥漫,最后一步,便是将那掌中泛光的石头,贯穿进容器的心脏,让这块罂粟大小的石头剥夺人体中的红色液体——明明如此简单、熟练了的动作,红衣女子却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精瘦得仿佛一把白骨,轻轻一推就会散架。
“你应该知道,我没那么听话。”他风轻云淡地含着笑,低头抚摸着手中的暖炉,“你就算找到了,他体内也不再有合适的鲜血。”
将死之人,说话还是那么地不动听。
当时,菱笙说会利用自己身上流淌的血,协助她研究脱离现如今人类时刻面临危险的处境,便面上的协助,内地里,还是会各自藏有小针、小刺,但这彼此讽刺、揭穿的过往,比恭恭敬敬的相处模式,还要珍贵,口头骂着,心口不一着,就如同,朋友一样。
那似疯若癫的女子突然刺耳地笑,所有的力量都化为笑声,大笑、见笑、哭笑,不见悲笑、哭笑、微笑,对视上菱歌的眼神,她又陡然低声喃喃“无论什么时候,都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像个彻彻底底的正常疯子。
明白,都懂。
他却只能做自己该做的事呢。
那红衣女子步步逼近,握着石头的手不觉已贴近他胸膛,衣袖下锐利的刀刃锋芒毕露。
她用力地低头,他轻飘飘地开口:
“人生,不就是送走一个又一个么?”
恩?他好像看到了那场白色的雪,自己紧紧地搂住襁褓中的弟弟,在院中观赏梅香弄墙,素雅的雪,宁静的雪,往事的往事......
最后余音随暖壶落下,轻轻地、毫无重量地砸在这紫色土地,翻滚露出‘林云’这被摩挲得褪漆的二字,又一点点、一点点地被瀑布般的血雨染成永褪不掉的鲜红。
红衣站在那,面无表情,血滴在全身,阖眼,犹淋甘露,令她那身上的红袍又深几分,痴狂地望向天空“不够不够。”
她连哭泣的权利,都没有。
第62章
樱花树所在的山坡,与城镇看似不远,但就如此不远的路途,风景无限。
一会儿是琳琅满目的风车,一会儿又有栩栩如生的小纸人......商贩地上铺一层麻袋,往上摆着商品,过往的马车转头驶进客栈,角落里还有臭烘烘的垃圾。
还是如此熟悉的外头世界,对快十日闷在房舍中的菱歌而言,心情一下飞扬,同时也在想,自己还没和樱花共同赴过集场呢,他总是忙着干活儿,而樱花也不爱和他玩耍,总是一个劲儿地往外跑,和小孩闹。
趁手边紧拽着自己的人儿不注意,他就将樱花带到了胡同里,胡同中有个磨坊,是专门磨豆浆的地儿,由于他年少便当家,跑过镇子中的每一块地儿,对这些小道儿很是熟悉。如今,他是想顺路讨一碗豆浆。
樱花就这么满脑门心事儿地被带着走,偶尔说说话语,侧头看菱歌,手中在不知不觉地多出了些豆浆呀、板栗呀之类的小吃食,因为菱歌生病,本来就相处了不少年,且知道菱歌乖巧的店家纷纷会拿出东西关心下。
不得不说,民风淳朴。
当两人一步步地向着坡顶上爬时,菱歌依旧有些小咳嗽,但倒真觉得通气很多,习惯性地捻了捻樱花绸带上的花瓣,只见,那将自己放在心上的姑娘,一路小心翼翼,看到个跑过去的老鼠都会胆战心惊到叫住他别前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