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热流自唐莘奇经八脉喷薄而出,真气自丹田而出,经由天府,孔最注入唐莘手上的太渊。她躲过流云的拳头,掌中挟风带雨从下斜着上掠过,直逼流云咽喉要害。
振风镖局走镖四方,朱家的功夫旨在速战速决,不耽误行程。若是遇到技不如己的,几招之内便要让对方张口讨饶,若是遇到强手,也不是缠斗的路数。
“小姑娘功夫还不错啊。”唐莘招招狠辣,二人过了几招之后,那流云忽然停了手,气喘吁吁地叹到。
唐莘正要得意,那流云嘴角一扯,狞笑道:“可惜晚了。”
晚了?
不等唐莘扭头看,山崖边传来几声凄厉的嘶叫,一匹头马已经冲出了山路,和滚落的山石一同向山谷之中跌落。
“慕白!”
唐莘不由地大声惊呼。
那慕白情形似乎比刚才有了些许好转,然而依然无法催动功力。他勉强爬到了车顶边缘,用两只手扒着车顶,一条腿已经垂了下来紧紧贴着车厢的外壁,另一条腿却还跨在车顶上。
“怎么还不快跳下来!”,唐莘咬着嘴唇向崖边狂奔。她只察觉慕白身体不适,却不知道,他如今连移动都十分艰难。
只听咔嚓一声,车辕断裂,前边两匹马已经跌入山岩。须臾之间,连车厢也即将被那深渊吞噬。那千钧一发之时,慕白双手一撒,整个人朝后跌落,终于在整驾马车跌入山谷之前脱身。
少顷,自山谷中传来一阵木板碎裂的轰鸣声。唐莘一阵后怕,若不是自己察觉的早,现在和那马车一同葬身崖底粉身碎骨的,说不定还有自己。
慕白距崖边只有几寸,僵直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唐莘与他只有几步之遥,却有几许胆怯,思忖他自高处栽下,又是后背落地,该不会被摔死了吧?这死人,她可没见过啊。
她虽然讨厌慕白好管闲事,这时回想起来倒突然觉得慕白其实并无恶意,一路上对自己也不算坏。唐莘自诩自己非是流云那等不忠不义之人,咬了咬牙,加快了脚步来到慕白身边。
慕白双目紧闭,躺在尘土中,莫说一身白衣已经变成了土色,连他那白的透明的脸,也左一块右一块的肮脏污浊。
“慕白?”唐莘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戳了戳他,“醒醒啊慕白!”
慕白一动不动,唐莘心想,“果然是死了”。
她伸出两根手指往他鼻子前面一伸,探了探他的鼻息,竟然一丝热气也没有,不由地像被烫了一样把手缩了回去。唐莘生平没见过死人,所读的书里对死亡的描写也是寥寥,大多是头一歪就去了。
她拍了拍胸口,又凑近慕白,仔细看了看,倒觉得这死人也不是那么可怕。唐莘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双手轻轻扒开慕白的眼皮,只见他一对清澄的瞳仁儿一动不动,好像盯着自己一样。
“慕白!你该不会是真死了吧。。。”唐莘看着他,颤颤巍巍地问道。可惜她还没问清这人是怎么认识自己的,或许能获得几丝重生的线索。然而,就这么断了。
那一对瞳仁儿却忽然动了一动,惊得唐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还没死。”慕白躺在地上,上身倏地一挺,咳了什么东西出来。他如涸辙之鱼,连着深吸了几口气,哑着嗓子说,“扶我起来。”
唐莘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她们大难不死,真是万幸。
“还以为你死了,可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莞尔一笑,伸手就去扶慕白。
“什么死不死的,这话说得太不吉利。本公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慕白一边说一边咳,但还是嘴硬。
唐莘见他还有力气斗嘴,心里一喜,觉得他可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正要回敬几句,一道掌风却向她脑后袭来。
唐莘暗道不好,她只顾着查看慕白安危,却忘了那厢流云却还虎视眈眈。她来不及避开,伸臂打算硬接了流云那一拳,却不成想那一掌若有似无轻轻掠过唐莘的衣袖,竟然是虚招。
唐莘心中一凉,惊觉自己太傻,那流云想取的是慕白性命。可惜她想到这层,已经为时已晚,流云出拳狠厉,已经击中慕白后心。慕白如风筝一般,身子向前飘去,眼看就要坠入深渊。
在那千钧一发之时,唐莘纵身一跃,整个人扑在崖边。霎时黄土飞扬,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然而,一丝欣慰的笑容浮现在唐莘的脸上,她拉住了慕白的手!
虽然已近晌午,但是山谷中依然一片茫然,大雾弥漫。唐莘往下一瞥,只见乳白色的雾气在慕白脚下流动,看不出那山谷深浅,竟然少了恐惧。
她紧紧握住慕白的手,咬紧牙关,勉力将他向上提拉。
“你还是别做无用功了。”,流云站在她身后冷冷地说。“唐姑娘,此事本和你无关,算你倒霉,搭上了他家马车。你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现在你若是撒手,我或许还能放你一马;你若是执意救他,今日葬身这谷底的可就不止他一个人。”
这道理本来浅显易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唐莘却怎么也放不了手,她不是荆轲曹沫,对那慕白也谈不上什么义气。但如果她现在撒了手,算不算是她亲手害死一个人?
唐莘懒得回应流云,拉着慕白的手却握的更紧,心想,“自己既然重生一次,便不打算再苟且偷生。上一世死得毫无价值,这次若是再死,便舍生取义,不虚此行。”
“莘儿,放手吧。”慕白对她温柔一笑,眼眸闪闪发亮,竟然有几许宠溺。
他突然大喝一声,“流云,你说到做到!若是难为莘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话音刚落,便将双手从唐莘掌中奋力挣脱,带着一丝微笑缓缓向谷底坠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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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甩不掉的膏药
“小白!”
唐莘看着慕白消失在迷雾中的身影,不由地大声呼喊着。她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渐渐消失不见。唐莘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有无形的东西牵扯,自己好像沉溺在浩瀚龑水之中,有一种不得救赎般的空虚。
“呵,小白?才同行几天,叫的倒是亲热。”
那小白二字脱口而出,竟然无比自然,唐莘自己也不知为何,她心里一动,自己难不成也认识他?
她猛然回头,流云抱着胳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尘世中重走一回,第一个结识的朋友却被眼前这小人夺取性命。唐莘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怒喝一声,体内真气如熔岩迸发,自奇经八脉蓬勃喷泄而出,在十二正经中涌动。
她腾空跃起,双腿斜踢,正中那流云的心口。只听见肋骨根根断裂的声音,那流云后退了一步,身子摇晃了两下,用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呵,还挺厉害啊!可惜救不得你的小白!”
唐莘咬住了嘴唇,又是一脚横扫过去,重重踢到流云腮帮。流云竟然没有躲避,生生受了。
“你是心虚吗?!为什么不还手!”唐莘猛地收了手。
“心虚?”流云从口中吐出几颗牙齿,“或许吧。”
他向远处走了几步,回头望着那山崖,“我亏欠他的自然会还,却不能是现在。”
“你拿什么还?!”唐莘心里难过,不知不觉两行清泪从眼眶留下,只觉得天旋地转,动弹不得。
“公子临死前心心念念要保全你,我虽然不知他是为何如此看重你。但是在到平阳郡之前,我都要代他护你周全。”流云牵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姑娘,咱们上路吧。”
唐莘不可置信地看着被自己打的鼻青脸肿的流云,不知道这世上的人究竟都怎么了?明明诡异重生的是自己,怎么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古怪?
她僵在那里,明明手刃眼前这阴险小人是她最想做的事情,但是她却下不去手。许是他一张忠厚诚挚的脸,许是因为他提到了慕白的允诺,又或者。。。一旦杀了他,她和慕白便再无瓜葛。
人真是可笑,他活着的时候你讨厌他,恨不得再不见他;他死了,你却后悔和他相处太少。
“你公子家中还有什么人?”唐莘一边在木头上刻字给慕白做碑,一边问流云。
“公子双亲皆不在世,倒是有两个弟弟。”流云单膝跪在唐莘身边,摩挲这木头上慕白二字,喃喃念到,“慕-白。。。其实公子。。。”,流云似乎是纠结着什么,抿了嘴摇了摇头,终于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