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晋级手札(清)(5)

他穿着帝王正统的冬朝服,行动间,晨音能看见他下裳晃动的明黄、蓝、红、月白四色。

上马坐定后,他略抬了下手,昂声道,“免礼”。

乍然听闻他年轻几十岁的声音,晨音不自在的动了动,道横急忙阻止,“别乱动,我快稳不住你了。咱这位置他看不见,讲那些虚礼做什么。”

晨音“唔”了一声,留神继续听着的城下。

算年龄,皇帝此时不过十六岁。前两年刚生擒了鳌拜,临朝亲政。如今三藩虽有些不安分,但仍不影响皇帝的意气风发。

“朕登基十载,今已亲政,知治国不易,让天下臣民安稳康乐更是不易。今次祭祀,一为感怀先辈祖宗,二为祈求我大清昌盛繁荣,国泰民安。”

皇帝运足底气喊完这席话,随行众人立马接上了,齐声呼喊,“大清昌盛,国泰民安,皇上万岁!”

盛京城里的百姓听见了,也跟着喊起来。一阵接一阵的音浪,震得晨音心头发颤。

从前,她也亲历过这场景。只那时她已是宫妃,外面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更得遵循礼仪,拿出皇妃气度来。所以哪怕心里跟猫抓似的,也只能闷在马车里,听着声音想象外面是何种热闹壮阔的光景。

原来是这样啊,饶是她看不清马背上明黄身影的脸,也能从他举手投足间,感受到睥睨天下的豪气。帝王者,世间之主。

“皇上,您在看什么?”裕亲王福全随驾在侧,见皇帝的半眯着眼盯着城墙,不解的问道。

皇帝策马往右走了两步,示意福全过来自己方才的位置,“看清楚了吗?”

福全目力不及皇帝,只隐隐辨出,高高的城头之上,似乎站了个穿粉色衣服的姑娘。

“啧……这姑娘,也太高大了些。”福全咂舌,竟比城墙高出大半截来。

“盛京不愧是我大清旧都,嗯……人杰地灵。”

福全颔首,对皇帝的话深以为然。从头到尾,两人都没发现晨音是坐在道横肩膀上的。

无外乎,道横今日穿着身于城墙颜色差不多的袍子,还带了同色的帽子,刚才他还嫌风冷,把大半脸缩进领口了,只剩下一双眼在外面,紧密的盯着城下发生的一切。

“妹妹,你觉不觉得方才皇帝往我们的方向看了?”

晨音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示意肩膀发抖的道横放自己下去。

什么皇帝往他们的方向看,不过是帝王的习惯罢了。每到一处,看似平静的扫视全场,实则,满是帝王的倨傲,目空一切。

道横放晨音下地时,故意歪了一下吓唬她。晨音低叫一声,头上的风帽滑落,扯落了发间的绢花。粉色绢花随风顺着城墙飘然而下,晨音无奈的缩回手。

远处城下。

皇帝问了顾问行时辰,便让随行官员开道,前去盛京北面的福陵、昭陵谒陵。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御驾抵达盛京当日,不能直接去驻跸宫驿,而是得先去祖宗陵墓前报个到,大概意思是让祖宗知道他们来了。

真正的祭祀礼,是从明日开始的。

皇帝吩咐完,等仪仗改道时,抬眼正巧看见城楼上的‘高大姑娘’晃了晃,把头上簪花都荡到了城下来。

心里暗道,果然是个五大三粗的女子,在城楼平地上都能跌跤。

御驾逶迤远去,道横拉还在出神的晨音,“回去了。”

晨音顺从的跟着走了两步,脑子一热,脱口问道,“二哥,你相信人能死后重生吗?”

道横脚下一踉跄,多蹦了两步台阶才稳住身形,“是你偷了我的话本儿?”道横一身江湖侠气,其实不止来源于交的朋友鱼龙混杂,还有各色奇说怪谈,江湖恩义的话本儿也是他的心头好。看多了虚构的故事,总想着有天能成为盖世英雄,行侠仗义。

道横最近月钱紧张,没买话本儿,整天守着从前的本子翻,结果越翻越发现他的珍藏话本儿变少了。偏丢了话本这事儿又不能声张,他一直琢磨着捉贼来着,没想到……

道横心情复杂。

晨音居高临下看着道横瞪大的双眼,觉得自己傻了吧唧的,她为什么要找缺心眼二哥讨论重生这么严肃的话题。

“妹妹,我告诉你,话本儿里都是骗人的,像什么香香公主,雪花女神龙压根不存在。女儿家啊,还是得好好过日子。”道横苦口婆心的教育妹妹。

晨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闭嘴,我才没兴致去你净房偷东西。再说,整个府中,怕也只有五哥最觊觎你那些宝贝儿。”

道横为了不让钮钴禄氏发现他偷藏话本儿,煞费苦心的在净房里摆了个箱子,说是用来放手纸,其实下面装的全是话本,这事儿还是五哥特布库偷偷告诉晨音的。

晨音有九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福晋钮钴禄氏所出的嫡长子道保、次子道横、五子特布库与晨音是嫡亲兄妹,从小就关系亲近。五哥特布库告诉她道横的小秘密,再正常不过。

第5章

“格格你可回来了,福晋传你去正院用膳。”晨音刚与道横分道,便碰上了行色匆匆的秀珠,“是明姑姑来传的话,奴才吓得半死,正准备去西园墙下候着你呢。”

晨音勉强一笑,“放心,我有分寸。快些走吧,再晚福晋真要起疑了。”

“是,嗳……格格,你头上的绢花怎么不见了?”

晨音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哪怕出生富贵,平时也不过是梳根辫子,然后用小巧珠花点缀一二。

昨儿傍晚,钮钴禄氏亲自吩咐秀珠,让她今日替晨音梳个精致秀气的发式,再带些漂亮首饰。隆重些,免得迎驾时落人口舌。

晨音发间那朵粉色绢花,是秀珠选了半天才定下来的,印象极深。

“掉了。”晨音随口回道,上一世在宫中,见过的珍品首饰不知凡几,她那会把一朵小绢花放在心上。况且,她这身子年纪尚小,头上顶着东西颇不舒服,这样清清爽爽挺好。

倒是秀珠一脸心疼,那可是京中时兴的绢花,二两银子一朵。

女人对首饰的敏感度是天生,刚到正院里,钮钴禄氏便发现晨音发间少了东西,准备拉她去自己的妆奁匣子挑些东西。

晨音连连摆手,“额娘别管我了,咱们快些用饭吧。左右圣驾要傍晚才来,早些吃完您还能去榻上眯一会儿。”

钮钴禄氏近来嗜辣贪睡,可把三官保高兴坏了,满心满眼的盼着再添个嫡女,晨音可以想象得到,过几月小弟弟出生时,三官保的脸色。

陪着钮钴禄氏用完饭,母女两就着府中庶务又说了几句,晨音起身准备回屋,就听见明姑姑禀告,二格格来了。

这时候,她来钮钴禄氏房里做什么?晨音眸中暗光微闪,又坐了回去。

“晚静给福晋请安,福晋近来可好?姐姐也在呢,姐姐近来忙于庶务,我好些天不曾见过姐姐了。”

按理说,晚晴该叫钮钴禄氏一声嫡额娘的。但晚晴生母魏姨娘仗着娘家近年来有几分出息,自己又生了两儿一女,越发放肆。总爱明里暗里与钮钴禄氏争长短,还死活不肯按照规矩把孩子交给钮钴禄氏抚养。

钮钴禄氏出身大族,虽是旁支,心中自有一份尊贵在,十分看不上魏姨娘的做派。她自己嫡出了三儿一女,难道还缺几个庶子不成。

索性顺水推舟答应了魏姨娘,起初魏姨娘还沾沾自喜自己赢了钮钴禄氏。后来也不知谁点醒了她,这姨娘养的可不是什么好听名头。

魏姨娘如遭雷击,又哭闹着让三官保做主,把孩子记在钮钴禄氏名下,但还是由她自己亲自抚养。

世上哪有这等四角俱全的好事,钮钴禄氏当然不可能同意。魏姨娘认定钮钴禄氏是故意想毁自己孩子一生,两人的梁子越滚越大。

晚静跟着魏姨娘,自然不招钮钴禄氏待见。还是后来见晨音爱和晚静玩,看在晨音的面子上,钮钴禄氏给了晚静三分面子情。

晨音分神回想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时,晚静正和钮钴禄氏寒暄,体贴备至,比晨音这个亲女儿还要殷切。

钮钴禄氏面上淡淡,问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晚静羞涩一笑,“我听人说福晋近来胃口不太好,特地跟着丫鬟学做了一道爽口的点心,福晋可要尝尝?”

魏姨娘知道自己与钮钴禄氏结怨太深,解不开。但又不甘心害了儿女一辈子,所以见晚静讨好钮钴禄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指望着钮钴禄氏能主动开口把晚静记在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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