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皇宫中还有一个静默数月的吉雅,她会不会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面具人还隐藏在黑暗中,等待着最佳时机,给予渭国致命一击。
表面上看,南宫静女占尽优势,登基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齐颜却知道真正的危机还在后头,还包含由自己亲手埋下的祸根,正在酝酿着,伺机爆发。
齐颜的心里很乱,一颗心仿佛被丢到了油锅里,她害怕自己的那个噩梦会成为现实:南宫静女当着自己的面,笑着跳进已经变成火海的宫殿。
可是……齐颜身为草原遗孤,撑犁部的当代汗王,不允许她做出背弃草原的事情。
齐颜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南宫静女从思索中回神,浅叹一声,悠悠道:“为何同样是伤亡抚恤,百姓的命就值四两,巡防营的人却值十两,皇宫的侍卫值二十两,内侍宫婢一文不值呢?”
齐颜怔了怔,她没想到南宫静女沉默这么久,考虑的却是这个问题。
齐颜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自己和南宫静女的着眼点产生了分歧,并非南宫静女不够聪慧没想到这一层,而是南宫静女的心中装的是黎民苍生和天下,而自己的心里却是阴谋诡计。
齐颜看着南宫静女,目光却渐渐失去了焦距,她们曾携手走过一段日子,如今南宫静女破茧成蝶沐浴在阳光下,而自己……永远只能留在阴暗处。
南宫静女:“齐颜?”
齐颜:“嗯?”
南宫静女:“问你话呢~?”
齐颜轻叹一声:“这世上……就是分三六九等的,朝廷的抚恤也是遵循这个标准的,百姓的抚恤金按照一年所缴纳的赋税算,士兵则按照他们俸禄来的。”说完这句话,齐颜的目光有些黯然,可惜南宫静女并没有留意到。
南宫静女:“算了,这次的抚恤就暂且按照户部给的标准来吧,等到……以后再补就是。”
齐颜将桌上的卷轴卷起,丢到了一旁的火盆内:“这个东西殿下还是别留了,这不是公主能看的。”
南宫静女:“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去甘泉宫陪陪父皇。”
齐颜:“我和殿下一起去吧。”
南宫静女目露疼惜,牵起齐颜的手温柔地商量道:“天黑了,你多有不便。而且今日你也辛苦了,好生休息,明日一早你再过去,可好?”
齐颜只好点头,将南宫静女送到寝殿门口,目送她在幽州府兵的护卫下,消失在夜幕中。
……
南宫静女前脚刚走,寝殿的门再次被敲响。
齐玉萧白天受到了惊吓,晚上做了一个噩梦,哭着闹着要找齐颜,宫婢没有办法便带着齐玉萧过来了。
齐玉萧扑到齐颜怀中,眼角带着泪花,糯糯地唤了一声:“父亲。”
宫婢打了一个万福,告罪道:“禀驸马爷,郡主做了噩梦,奴婢们怎么哄也哄不好……”宫婢说着打量一圈,并没有发现南宫静女的身影,为难地说道:“不然奴婢先带郡主回去吧,不打扰驸马爷休息了。”
渭国注重男女大防,即便是父女也要避讳一些。
可齐玉萧却不明白,只见她搂着齐颜的脖子不撒手:“我不走,我要父亲陪我。”
齐颜拍了拍齐玉萧的背,柔声道:“不走,爹爹在。”
齐玉萧乖巧地“嗯”了一声,不闹了,但一双小胳膊仍紧紧地抱着齐颜的脖子不撒手。
齐颜转而对宫婢说道:“殿下到甘泉宫去了,今日玉箫受到了惊吓,值此非常之时,主殿总比偏殿要安全一些,今夜就让玉箫留下来吧,你就宿到耳房,晚上玉箫有事再叫你。”
宫婢:“是。”
齐颜将齐玉萧放到床上,扯过另一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隔着被子抱着她轻轻拍着:“睡吧,爹在这。”
……
南宫静女到了甘泉宫才知道,发生了另一件大事。
南宫达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走了,可院子里还停放了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南宫静女:“这是……?”
南宫素女的面色有些难看,将南宫静女拉倒一旁,低声说道:“刚找到的,陆大人出宫之时遭遇了御林军,力战而亡,副将刘子瑜也身受重伤,御医们正在紧急救治,很有可能也……”
南宫静女大惊:“你说什么?”
南宫素女:“乱了,全乱了。”
陆仲行的死,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南宫静女的头皮阵阵发麻。
在南宫静女的记忆中,陆仲行的身手是极好的,他曾是自己的贴身护卫,有以一当十之勇。
南宫静女转头看了过去,白布的中间位置鼓起了一个小包,那是陆仲行的将军肚,她来到陆仲行的尸体旁,亲手掀开了白布的一角,看到下面的人,南宫静女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仲行被人迎面劈中,脸上斜着一道狰狞的刀口,皮肉外翻,伤口泛白,连带着他的脸都变了形。
南宫静女努力辨认,却怎么也对不上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南宫静女有些恍惚……原来他们都已经长大,陆仲行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南宫静女的心情有些沉重,不仅是她和陆仲行有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更重要的是:身为太尉的陆仲行一死,武官集团群龙无首,之前她们姐妹好不容易才劝得陆仲行共同抵抗南宫达,随着他的死,这个强有力的支柱也轰然倒塌,己方阵营再也没有与武官集团沟通的桥梁……
没了陆仲行这个太尉坐镇,若武官集团不赞同女帝登基,那么……整个渭国将会迎来一场空前的浩劫!
第227章
暖雨晴风初破冻
甘泉宫的偏殿内,户部尚书如履薄冰,全程少有开口,除了邢经赋和公羊槐以及出身晋州府的兵部后补侍郎秦德之外,其他几位大人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他们从前多少与南宫达有些私交,本以为可以一朝荣登新朝功臣之列,却不想落得此番下场。好在南宫达已经死了,只要朝廷不深究,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只不过,他们都想不明白,南宫达明明已经胜券在握,为何还要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耐心的等下去,完成先皇遗诏然后再顺利登基不好吗?
南宫达谋反的原因公羊槐自是知道的,此时他的心中无比感激齐颜,如果不是对方屡番提醒,苦心规劝,公羊府现在的处境恐怕比屋内的这几位好不了多少。
而中书令邢经赋也渐渐的品出了滋味儿,南宫达为何会谋反?怕是与先帝遗诏脱不开干系,南宫达比自己更接近权力的中心,应该是嗅到了什么不利的气息,只好拼死一搏,只是站在南宫达对面的那位,或者是那个集团的手段实在高明,南宫达一定是最近才嗅到的气息,或者说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才失去了先机,草草部署,满盘皆输。
邢经赋觉得这件事儿对南宫达来说没什么可惜的,自古成王败寇,死在追逐皇位的路上,是一名皇子的宿命。
但邢经赋实在想不出先皇遗诏里的新帝人选,除了南宫达还会有谁,七皇子孤僻,八皇子未及弱冠、二四皇子虽然能力出群,但曾被卷入到厌胜之术中,连其生母慧贵妃都收到了牵连,是绝不可能再继承皇位的。
邢经赋根本没往公主那方面想,女子登基为帝前所未闻,更何况先帝曾有九个儿子,怎么也轮不到公主的。
邢经赋的脑海中闪过了齐颜的身影,这位深不可测的驸马,又和这件事又多大关联?
对齐颜,邢经赋是痛恨又忌惮……
按照宫礼,过了子时灵堂内不留女子,三位公主和良娣们纷纷告辞,仅留四位皇子守在灵前。
南宫姝女今日不能留在内廷了,她要带着陆仲行的遗体回太尉府去。一同离开的还有左仆射陆伯言,奔丧的侍卫已经前往镇国公的封地了。
南宫素女和南宫静女回到未明宫,二人来到南公素女的宫殿商量对策,陆仲行的死让本来一片光明的女帝之路陷入黑暗,打了二人一个措手不及,武官不比文官,他们手里有兵权,把他们逼急了纷纷揭竿而起,江山社稷也就完了。
南宫素女:“为今之计,让陈传嗣带着本宫的信物即刻前往京畿,请驸马进京做主,镇北将军府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在武官中有一定的话语权。”
南宫静女:“就按大姐说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