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让少爷生气,少爷现在应该又讨厌他一点了吧。
花封枝见他木在原地,拍了拍胸口想止住咳嗽,“咳、咳咳,去给、咳、给我倒杯水。”
听到花封枝说话,萧临池急忙把水倒好。杯里的水有些凉,萧临池直接催动内力把水弄热。
他拿着茶杯半俯下身,将杯口贴在花封枝唇边。花封枝也没客气,就着他的手慢慢地喝了大半杯水。
咳嗽声很快平复下来,花封枝原本有些苍白的脸红润起来,气息也有些紊乱。
“不喝了。”他别过头,等会得喝药,再灌就喝不下去了。
萧临池也无心看他沾着水滴的唇,他放回水杯半跪在床边。
“对不起,少爷。”
“嗯?”花封枝看他低下头萎靡的样子,想着这家伙又联想什么了?
萧临池咬咬牙,声音有些嘶哑,“奴和少爷只剩主仆关系了,奴不想断。”
他在等花封枝即将说出的尖锐的嘲讽,他想自己真的要和花封枝成为陌生的两个人了吗?
花封枝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在想萧临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小时候两人吃的一样,怎么萧临池就变得这么蠢呢?
他伸手拨开萧临池垂下遮住眼睛的发丝,手指落在他眼睫上,上下扫动的睫毛软软的。
“萧临池,你是猪吗?”他收回手,背脊弯着那只手屈起,手肘落在大腿上,手掌托着下巴。
“本少爷什么时候把你当过下人?”他声音平淡,一字一句叩在萧临池心上。
看他诧异又难受的目光,花封枝叹了口气,这傻子怎么又想岔了。
“是我捡了你,是我从人牙子那里买下来的,是我把你带在身边,也是我教你识字送你习武。”花封枝语调不紧不慢,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你说我们只有主仆关系?”
“我会让一个下人上我的床榻?”
“我会让一个下人上我的饭桌?”
“我会给一个下人亲手更衣上药?”
“萧临池,你说,”花封枝声音越来越危险,他鼻尖快要碰到萧临池的鼻尖了,他轻声问,“你说我们还是主仆关系吗?”
萧临池眼角有些湿润,他看着这双引诱着他的黑瞳,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不是。”他声音有些颤抖,“少——”
花封枝退开身子,食指落在他唇上,眼睛弯了弯,“别叫少爷了,你不是喜欢叫我枝枝吗?”
“嗯,叫一句?”他挑眉,看上去有些期待。花封枝想起萧临池不在人前唤起自己的称呼,之前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没细想。后来得了闲,他大概明白了萧临池的意思。
萧临池看着面前男人鲜活的表情,张了张口,那是辗转舌尖千次万次都不敢说出口的称呼。
“枝、枝枝…”他的声音很轻,生怕花封枝不乐意。
“萧临池,你没吃饱饭吗?在军中也这么小声?”
看见花封枝似笑非笑并没有生气的表情,萧临池像踩在了实处。
“枝枝。”
他的声线本就低沉,口舌间像沾了蜜,说出的字都带着甜味。声音落入花封枝耳中,带着情人耳鬓厮磨的亲昵。
花封枝揉了揉耳朵,他清了清嗓子,伸手扯了他一下,“去给我把药端来。”说完,他还看了萧临池一眼,嘀咕道,“都是你,我喝药都要误时辰了。”
萧临池将他的话收入耳中,嘴角不经意地上扬了一些。他想,枝枝是不是不讨厌他?
茶月端着药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清月说少爷没醒,便拦住了她。等得药凉了两三次,茶月又回去换了几次新的。
先前听到咳嗽声,茶月想进去的,只是少爷没开口,她们也不敢擅自进去。终于等到门开了,茶月刚想迈进去的步子硬生生止住。
“萧将军?”茶月端着药,一只脚还悬空着,一时间来不及行礼。
清月扶着她,和萧临池说道,“少爷该喝药了。”
萧临池微微颔首,接过茶月端着的药,“我给少、枝枝拿去就行,你们不用守着了。”他的话停顿了一下,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念起这个名字,就像偷偷尝了一颗喜欢已久的糖,甜到了心坎里。
清月倒是看出萧临池心情不错,也有意想让少爷和萧将军修补关系,“劳烦您了。”
“无妨。”萧临池拿着药转身回了屋子。
花封枝拨弄着床幔上的流苏,见人来了伸手想把药碗端起来。
“嘶——”他刚碰到碗,就倒吸了口凉气。急忙收回手捏了捏耳垂,“好烫。”
萧临池见他皱起眉的样子将碗端起,踌躇了一下,试探地问道,“枝枝,奴、我、我喂你。”他觉得自己语气似乎有些僵硬,怕花封枝反感,又加了个“可以吗?”
花封枝被服侍惯了,从小到大喝药长大,他往床榻上一靠,努了努嘴:“喂吧。反正你皮糙肉厚,不怕烫。”
萧临池看他娇气的样子,眼里不经意闪过笑意,这样的枝枝他也可以看到。
汤匙舀起黑乎乎的药,他怕烫到花封枝的舌头,轻轻吹了吹才伸手给他喂去。
花封枝看着他小心的动作,毫不含糊地喝了一口,入口的苦味倒没让他皱眉。
“萧临池,你对我这么好是为了什么?”他偏了偏脑袋,重活一世他也想不明白萧临池为什么对自己情深根种。
萧临池动作停顿了一下,他飞快地看了花封枝一眼,生怕他知道自己心里见不得人的情意。看清那人眼里单纯的好奇,他松了口气,心里又有一些失落。
“枝枝对我好。”他回答道。
“我有的一切都是枝枝给的。”他眼睛直直地看过去,饱含无数情意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潭水。
花封枝想,总有一天他会被这双眼睛诱惑得干出脱离控制的事情。
“嗯。”他应了一声,喝下苦涩的药。
“舅舅给你赐了府邸吗?”花封枝闲聊问道。
药碗已经见底,萧临池动作还是一丝不苟,他答道,“赐了,在枝枝你的院子边上。”
花封枝心里感叹了一句,还以为这家伙是闷到底的性子,没想到还是有心机的。
他笑眯眯说道:“那你记得多翻墙来找我玩。”
萧临池被他笑容一晃,喉结不经意滚了滚,“枝枝想找我喊一句便可。”
“喊你一句你就会出来?”花封枝歪着脑袋问道。
萧临池眼神沉了沉,他目光充满了坚定,“会的。”
“傻子。”花封枝没觉得他在开玩笑,倒是以前他怎么没觉得这人这么好玩?
“怎地饭食还没做好?”花封枝不再纠结上一个问题,换了个话题,“别蹲着了,放了碗坐过来。”
萧临池将碗放桌上,没急着坐下,反倒拿了帕子细细地给花封枝擦嘴边残留的药汁。
“大将军这会儿倒是和小丫鬟一样。”花封枝戏谑道。
捏紧手里的帕子,萧临池抿了抿唇,没做声。
“你这闷葫芦半天没一句话。”
萧临池坐在床边,他垂眸说道,“枝枝想说什么?”
花封枝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算了,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声音很轻,萧临池并没有听清楚。
“饿了?”萧临池看他动作,问道。
“没,喝了药有点撑。”花封枝动了动身子,“我起来走走,不然用饭的时候,娘又要说我不吃东西了。”
“我……”萧临池想说什么,倒是花封枝看过来开口说道,“萧临池,我更衣你也要呆着?”
“怎么?想帮我更衣?嗯?萧丫头?”他问话的尾音绵长,鼻音有些听起来软软的。
萧临池面红耳赤,他摇摇头,急忙站起身说,“我出去等你。”
看着落荒而逃的男人,花封枝心情颇好,感叹了一句,“小池子,道行还不够深啊。”
第六章
茶月和清月一直守在门口,大门突然推开,看着萧临池面红耳赤出来心里也多了几分好奇。
“少爷起了吗?”清月只扫了萧临池一眼,垂眸问道。
“枝枝在更衣,劳烦清月姐去问问何时用饭。”萧临池幼年在将军府长大,对清月也没多么拘谨。先前他心心念念想看到花封枝,对旁人更是忽视。这会儿见过了人,心里也少了几分急切,见了昔日相处过一段时日的清月,他便依照以往的称呼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