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们老老少少都坐着一样冰凉的板凳，放佛只有求学者这个平等的身份一般
天气湿冷，书社每日都无偿提供热水，每次论道也无偿提供食物给这些读书人。。
这样林璇模糊的记起自己曾经冬天泡自习室、泡图书馆的模样。
那天下书社的管事是卫恒的人，他一看到林璇和卫恒，忙悄悄走到他们身旁，轻声问：“贵人可是来听论会的？”
天下书社每半月举行一次论会，皆是卫国的世家子弟、庶子士子，都会聚集在书社之中，就一政事，抑或是一道命题展开争论。
此论会才举行了几次，便响彻卫国，亦有许多郡县士子，特意赶来卫都，只为见一次此等盛景。
卫恒轻声道：“无需惊扰他们，我们自己去二楼隔间便是。”
掌事点了点头，又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原处，眯着眼睛，小心地翻开着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
卫恒和林璇低调的进了二楼隔间，侍从送上小食茶点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这房间是专门用来看士子辩论的，所以视野很好。林璇看着人数越来越多第一层，不由道：“底下快要座无虚席了，这论会也快要开始了。”
“快到午时了。”卫恒把林璇冰凉的手捧住，轻轻呵了口气，“阿璇的手好冷，我帮你捂捂。”
林璇无奈的指了指一旁的手炉：“我可以用它。”
“它哪有我暖？不过死物罢了。”卫恒拉着林璇的手就不放了。
林璇看了一眼旁边被弃用的手炉，好笑的摇摇头：“真是孩子脾性。”不过，她也喜欢纵着他。
卫恒倒是点头承认：“我本来就比你小两岁。”
“是比我小两岁，所以你该叫我师姐。”林璇故意轻轻掐了掐他的腕子，笑道，“快点叫人，再不叫我就用力了。”
卫恒依旧捂着林璇的手不放，目光往下看，别扭的转移话题：“阿璇，你看人越来越多了。”
“你不叫，我就不看。”林璇叹了口气，“我把你带到那么大，师兄你都叫过了，再叫我一声师姐又如何？”
卫恒心道，当然不能叫了，那时候他们还没有互通心意，所以按照辈分情理，他叫也就叫了。但现在他们都心意相交了，他又怎么教得出口。
偏偏林璇此刻又在故意逗他玩，听不到他叫就不罢休。
林璇看着默默装死的卫恒，正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不料他突然转身，把窗口微开的地方全数挡住，然后把她搂紧怀里，朝着她的嘴唇用力亲了一口。
“王后行行好，不要总是欺负我。”卫恒笑着说完，放拉下了竹帘，把林璇抱在怀中，满足的勾了勾唇。
王后？谁是你王后？林璇被卫亲得有点懵，她挣扎着要从卫恒怀中下来，却听他请求道：“让我抱一小会儿，等到论会开始，我便不闹你了。”
轻到能让人忽略的力度从发间一纵即逝，林璇从一旁摆着的铜镜里，看到卫恒极轻极且珍爱地吻了她的发丝。
怪不得这感觉这么熟悉，原来他总是偷偷亲她的发丝。
林璇耳垂微红，她故作生气的看向楼下，别扭道：“那就允许你抱一小会儿。”
“多谢王后。”含笑的嗓音传来，林璇悄悄又向那面铜镜看去，只看到铜镜中相互依偎的身影。
卫恒只抱了一会儿，便听到楼下敲了三下鼓，这是论会要开始了！
林璇推来卫恒，起身把竹帘升了上去，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好。
卫恒看着林璇饶有兴致模样，忍不住摩挲了一下刚刚被她假意掐过的手腕，心里却是有些遗憾，这时间过得也太快了些。
台下一身着石青色朴素长衫，面容严肃的长者扬声道：“天下书社每半月一次议会，可论天下大事，亦可论学海所得，今日议点便由吾先提出，便论那赵国抢我卫国粮物，毁我家园之事，诸位如何看？”
一个年轻学子站了起来：“听闻赵国与卫国交界处的百姓，因为储粮不够，不得已才抢我国百姓的。我卫国兵强马壮，此乃小事，要我说只需派乡兵、郡兵守在本郡与赵国交界处便好了。”
“触犯我国国威之事，怎会是小事？”国字脸的中年男子看向他，“贤弟所言，某不敢苟同。在某看来，现在还不到深冬，赵国暴徒就敢抢我卫国百姓，等到了深冬，他们更是无粮可吃，只怕会狂扑而来。”
年轻人不服：“那你说要如何？”
国字脸的中年男子沉吟片刻，才坚定道：“在某看来，王上应令郡兵直接打向赵国暴民，只有这般态度强硬他们才不敢在深冬之时对我国百姓下手。”
“偏激，万一激怒赵国，引起两国之战，岂不是令生灵涂炭！”
“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国威盟军，兵强马壮，乃是虎狼之狮，要打便打我卫国还没怕过谁！”
“……”
“打的确是要打的。”卫恒指了指最开始的国字脸中年人，淡声道：“他其实说得很对，若是被人欺负上门，还不狠狠地回报回去，一味忍让，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林璇淡声道：“国威不可触犯。”
她喝了一口温水，才看向卫恒，“你是决定好要攻赵了？”
“阿璇真聪明。”卫恒在林璇面前一贯坦率，他大方承认了自己的心思，“我不甘居于人下，仰人鼻息，且我卫国实力如今强于他国，之前不主动伐赵，只是因为没有借口。”
“如今他们倒给你送了一个好借口。”林璇笑着附和，“当年先王尚且在王位之时，燕王、赵王不知是谁刺杀先王，但等先王责问赵王时，赵王却以此为借口，说先王辱他，所以令周萃夺我卫国要地黎城郡。”
“那时，皆因国弱才可欺。”
“而今时卫国不同以往了。”她顿了顿，眼中平静无波：“如今赵国欺我卫国边境百姓，我们自然也能以此为理由朝他们攻去。”
不过是要一个正当的理由而已，只要把这事往严重里说，那理由便有了。
卫恒轻笑：“毕竟先动手的不是我们，理直就应该气壮，如此才不会落于下方。”
他站起身来，重新把竹帘放下，朝林璇伸手：“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容易出来一趟，阿璇不随我到阁楼小睡吗？”
阁楼自然是有外间内间的，林璇扫过他眼下的不明显的青黑，把手放到了他的手心：“走吧。”
于是两人就光明正大的出了隔间，朝阁楼走去。
一层正在辩驳，走道间空无一人，四层更是私人之地，压根没有人。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光明正大的上了阁楼，把喧嚣的论会抛到了脑后。
卫恒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坛上好的佳酿温着，林璇闻着香醇的酒香，伸手摁住他拿着酒勺的手，不客气的拆台。
“小憩一会儿便好，喝酒的话，你一杯就醉，两杯就神志不清，三杯就直接倒，如此不若不喝。”
卫国民风粗犷爽朗，百姓亦是爱喝酒，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尊崇的王上是个三杯倒。大部分的宴会，卫恒只会抿一小口酒水，若实在需要喝酒，那酒就会被替换成清水。
不过帝王高高再上，也没有人会管他喝的是酒还是水。
但卫恒在林璇面前一贯是要面子的。
他亲手给自己和林斟了一杯温酒，信誓旦旦道：“我不久前特意练习过酒量，如今已进步了许多，三杯下肚，我脸都不会红一下，五杯下肚，我神智依然还十分清醒。”
林璇犹疑道：“你说的是真的？”
卫恒利索的把酒一饮而尽，他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林璇：“你看，我就说我进步了吧。”
“的确进步了许多。”林璇抬手和他再次碰杯，期间她悄悄观察过卫恒的面色，发现他还是很清醒的模样。
于是林璇和卫恒放开畅饮了几杯后，她就到内间小睡。刚脱下外衫，她就看到卫恒慢慢朝她走来。
“阿恒？你不是说要睡了吗？”
卫恒没有理他，他默默地给自己脱完外衫，脱完鞋子之后，就动作自然的躺到了林璇的床上，几乎是才躺下，他呼吸就平缓得如同熟睡了一般。
林璇呆呆的看着他泛起酒晕的脸，心里啼笑皆非。
这酒量真的是进步了，至少五杯都没有发酒疯，还知道自己脱外衣，脱鞋子上床睡觉，可真是太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