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雾+番外(14)

作者:布洛卡区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人生中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虽然依旧充满困惑,但他的心逐渐变得清明。

林頔看着他,吴霁心闭着眼,睫毛微微抖动,看起来既挣扎又虔诚。

只要和吴霁心沾边,林頔预想的故事轨道就会偏离,他原本以为他俩会打一架,然后冷战十天半个月。没想到吴霁心一出口就让他没了脾气,他有点恨自己没出息,总是被一个小孩搅得情绪大乱,这小孩像把钝刀,不锋利不外露,但伤人时是一寸寸连骨带肉翻搅着把伤口推向最深处。

?吴霁心现在更粘他了,平时睡觉只抓个手指,知道周围有人就能安心,现在直接有恃无恐地把人搂怀里了。这么一个动作,林頔就看出来这小子心态变了,好像一点点把懦弱褪了下去。他有点开心,开心外又咂摸出难过来,如果他早点学会这些东西就好了。

这天晚上林頔久违地做了一个旧梦。

那个梦异常绮丽,黄的墙,红的血,还有一张躺在血中的证书。

他辨认出来了,那张证书是他高二生物竞赛国奖一等奖的证书。

证书上沾满了污浊的血迹,已经发黑的血斑和鲜红的、新鲜的血混在一起,挡住了让他骄傲的荣誉。

他刚想捡起来擦干净,就听到几声尖叫,尖叫声逐渐变得越来越多,直接穿透梦境把睡梦中的林頔激得惊坐起。

天空泛起鱼肚白,吴霁心还睡着,一侧手臂微屈,那里本该是他刚刚坐起来时挣开的手臂。

林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挣脱吴霁心的禁锢下了床,就着旁边的桌子看起了一会要进行的会议纲要。

他们组的项目被上面彻查,好在还没进行任何实验就被基因编辑事件搅断了进度,因此组里没有人受到实质性的责罚。

而作为指挥长的石泽和徐凉已经被停职调查了,原本在欧洲学术交流的一把手陈潇接到通知急匆匆买了回程的机票,一会儿的那个会议,就是他和全体研究员一起。

林頔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头痛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今天的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关于课题组重组和被试者去留的问题,不出意外,被试者们在大后天就会被打包送回原地。

他知道一定不能让吴霁心回到那个地狱,但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不是监护人,也不沾亲带故,更没有吴霁心的证件,他把吴霁心留下来根本不切实。

马上就要过年了,年后过不了几个月就会迎来高考,高考后的去向没人能够预测。这样一想,他和吴霁心之间的时间竟只剩下这么几天。

吴霁心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走到林頔旁边,用手碰了碰林頔紧皱的眉头。

“怎么了?”

电脑屏幕亮着,吴霁心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林頔刚要开口,便被身旁的人打断:“你要把我送回去吗?”

第16章

也许和专业有关,林頔是个对人类情感极其敏锐的人,吴霁心只说了一句话,林頔就立刻察觉到他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即使连吴霁心自己都不知道在问出这句话时怀着怎样的心情。

他们的关系,原本应该更接近医生和患者的关系,抑郁症患者爱上自己的医生是常有的事,准确来说这样的感情并不能称为爱上,只是在卸下防备时自然而然产生的移情效应。

林頔视若无睹,没当回事。

但自从那天从温泉回来后,有什么东西悄然之间破土而出,藤蔓般蔓延生长,在一次次默认中变本加厉的攫取养分。

林頔自以为自己拿着几套理论知识就能游刃有余,可偏偏错误估计了自己的应对能力。

吴霁心拉他的手,他只当是小孩没有安全感,没抗拒。时不时要抱着他,也没抗拒。甚至对着他硬了,他都能找一套说辞辩解,并善解人意地帮人打出来。

林頔的阈值一次次被拉低,低到开始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他们之间伴随着越来越重的暧昧气氛,林頔猛然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最佳阻止时期。

林頔沉默了一会,目光仍看着电脑屏幕。

“我可以和你妈妈商量,让你回原来的高中准备高考。”

换作任何一个和自己年龄相当、社会地位相符的普通人,林頔都会毫不犹豫问对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吴霁心是一个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患者”,他没法用直接的语言去刺伤他,只能懦弱迂回地伸出一只试图阻拦的胳膊。

身旁一直没有回应,林頔忍不住偏过脸去看吴霁心。

吴霁心表情很复杂,难过里面掺着“果然如此”,他穿着林頔买的睡衣,直直地站在那里,是刻板印象里标准优等生的姿势。

他一定能考到很好的大学,林頔看着他想。

吴霁心沉默的时间比林頔更长,他思考了很久,发现如何把语言排列组合都没办法表达自己。

“我不能自己决定吗。”

“你还没成年。”

吴霁心颓然地低下头。

林頔看他这幅样子很心疼,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样的症状,神经递质的紊乱让吴霁心原本就不丰富的情绪所剩无几,在一次次掠夺后,他连最简单的表达难过都变得困难。

他在心里咒骂自己为什么不早点阻止,为什么常常表现出一副尽在掌握中的面貌去做他的人生导师。

林頔站起身来,用不逾矩的姿势摸了摸吴霁心的头,随便收拾了下就出门参加会议去了。

林頔刚一离开,吴霁心立刻收起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泄愤般扑在床上翻滚了一圈。

林頔的会开了两个小时,研究所课题大换血,他又将做起老本行,每天和小动物们为伴。

他在会上据理力争,反对把被试们送回原来的三成书院,要求直接和被试们的监护人取得联系。

所长陈潇看起来似乎并不知道研究所和三成书院的勾当,爽快地肯定了林頔的意见。

陈潇本人是个一线科研工作者,不爱玩弄权术,当上所长以后常年在国外参加各式学术交流,至于研究所内的权力,早就下放到了二把手石泽和徐凉手中。

石泽和徐凉这样善舞权力的人自然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但陈潇就不一样了,洒脱学术主义派,八成和自己能一拍两合。

林頔心里门儿清,刚下会便气定神闲地和所长交流起新项目组未来的方向。

陈潇之前并未见过林頔,只知道是石泽招进来的,今天一看会上表现,能力和态度兼具,再看当下对研究所的上心程度,比自己这个所长还负责,一时对林頔好感倍增。

林頔打着十八分精神,和陈潇把现在国内外七七八八的研究扯了个遍,直到把意犹未尽的陈潇送走后才卸下力松了口气。

他走出会议室,拨起了谢宁的电话。

电话没响两声就被接起了,仿佛对面的人一直在等待他一样。

还没等林頔开口,对面的人便急不可耐地开了口,“林老师是吗?我看来电显示是北京的号。”

林頔“嗯”了一声,公事公办地接了下去,“谢女士您好,我是林頔。如果可以的话,最近给吴霁心办理复学手续吧,这几天我要带他在北京再诊,元旦后我把他送回去。”

电话里谢宁依旧哭哭啼啼,说了多少句感谢林頔已经记不清,他只记得自己最后吐了口气,厌倦地挂断了电话。

林頔回到休息室,挑挑捡捡开始看元旦后两人的机票。

吴霁心就坐在他旁边,看到手机页面一愣,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林頔先开了口。

“你妈那里我已经协商好了,元旦后我把你送回去,你学籍还在原来的学校,所以回去之后还是回原来的学校准备高考。”

吴霁心抿着嘴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实在忍不住似的开了口。

“那这几天我们干什么?”

“带你去六院再查。”

吴霁心又一愣,很难堪地把头转了过去。

林頔看着吴霁心难堪的脸,叹气,“这不是丢人的事。”

他拉起吴霁心的手,试图给他一点温暖和力量。

“抑郁症像感冒一样随时可能发生在每个人身上,你的大脑只是暂时感冒了,这不丢人。”

北医六院北京最好的临床心理疾病医院,北医六院有个林頔的老同学叫连清,这人也是个奇人,本科时期怎么看怎么不靠谱,没想到博士毕业后收了心,竟把公立医院的椅子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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