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皱了皱眉,站在土包上往那边望了望,只依稀看到女子白色的身影。他喊了一声。
“那个兵,嚷什么呢?”
守哨的兵听到声音,小跑过来立定,敬礼道:“报告副营长,有个村民想进营。”
高城“嗯”了声,说:“问了什么事了么?”
正说着,成才跑过来,抱歉地说:“是我一个朋友,本来约着上午来,可能有什么事情,现在过来了,我去找她说一下。”
高城笑了下,“找你的啊。”
成才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忙解释,“只是朋友,我拜托她帮我画了一幅画做纪念,今天应该是给我送过来的。”
高城呵呵笑着,“行,去吧。”
“是!”
成才到那女子跟前,两个人说着什么,高城觉得坐在这也没什么意思,就要回去。冷不丁的好像听见几个字。
成才捧着画回来,不小心撞在高城身上,懵了一下,“连长,您怎么还在这里啊。”
高城脸色十分严肃,目光冷厉,问他:“刚才来的那女的,你叫她什么?”
成才被这样看着,吓得不轻,老实回答:“她叫,叫袁子晴。”
高城突然跃过他往下坡跑,一会儿又回来,大概是没找到,喘着粗气,逮着成才问:“你知道她住哪儿吗?”
“住一个老乡家里,说是来采风的……”
……
☆、16
袁子晴最近忙着毕业作品,偶然间来到这片草原,偶然间发现了草原中的五班。
有时她会帮住家的老乡一起放羊,在羊群边上搭上画架,坐在那里随便画画。一些时候,会遇到五班的人,他们好像很好奇,也好像很孤独。
袁子晴不知道,还有他们这样的兵。表面一身军装,内里却很老百姓。
除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成才。
成才的眼里总是有一种挥不去的忧郁,像是藏着很多心事似的。有一天他突然找到自己,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这,想拜托她帮他画一幅。“
袁子晴欣然答应了。
那天晚上去送画,她听到高坡上有个军官的喊声,那个声音像极了记忆深处的某个人。可是她现在不愿意去想,那只是她的年少轻狂,她也不打算重新拾起那段不堪的记忆。
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星期,袁子晴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想看一看草原的日初。
她爬到一处高丘,在丘顶的平坦处支起画架,简单扫了几笔颜料。日初很美,她决定先拿出相机拍下来,以后再慢慢入画。
白色的裙子被风吹到画布上,粘了少许的颜料。
袁子晴看了看时间不早,就背着画架走下来。
刚走到土路上,耳边传来一阵机动车的驱动声,来的很急,她没有回头就赶紧往旁边躲,可还是差了一步。
袁子晴扑倒在土窝里,画具也散落一地。
她有点恼怒地起身回头,看到一辆军用越野车,车门正打开,走下一个人。
看到那人后,袁子晴怔在原地。
高城从容下了车,脸上戴着墨镜,朝袁子晴走了几步。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袁子晴强行稳住狂跳的心脏,没有说什么,蹲下来收拾画具。
她的一切神情都被高城收进眼中,他就站在那看着她收拾。
她白色的裙子粘了一片黄土。还有好多画笔被埋进土里,翻出来时带了灰。她就一支一支地弹干净再收好。
画架倒在地上,露出压着的一本画册,引起了高城的注意。
画册被风吹开几页,有一张上面画的是个人物,头带着钢盔,脸涂着黑绿相间的油彩,眉间微蹙,眼神澄澈。
分明就是高城本人。
高城看到那张画,一直维持着的看好戏的神情出现一丝裂痕。
这时,袁子晴收拾好了,头也不回就要走。
“站住。”高城下意识喊出来。
袁子晴停了停,继续走。
高城取了墨镜扔到后面,急走几步拦在她前头。
“给我看看你这本儿。”
袁子晴眼睛不抬,冷淡地说:“这是我私人物品,你没有权利看。”
高城盯着她,呵了声,“你画的什么?侵犯我肖像权了知道吗。”
袁子晴抬眼看他,眼里有平静的恨意。忽然她发现他脸上有一道接近10cm的伤疤,神情不由变了变。
高城觉得她的眼神与以前大不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隐在里头。还好像很讨厌他似的。他顶着压力继续说:“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不知道部队不能随便乱画吗,你画的那些都交出来我检查检查。”
袁子晴淡然的脸上略有一些轻蔑,她慢慢拿出画册,又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在他面前,把画册点燃。
高城没想到她这么倔,赶紧把画册抢过来。拍掉上面舔舐的火苗,可还是被烧掉几张边角。
袁子晴紧抿着唇,怒视着高城。
高城说:“你烧它干什么,我检查完了就还给你了。”
袁子晴一脸冷漠,“这是我的画本,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高城把画册往胳膊底下一夹,“没收了。”
袁子晴不理他,绕开他径自走了。
看着她离开,高城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苦笑,真不知道自己这是干嘛来了。一年前的那个打击还不够吗?
袁子晴回到住家的老乡那,就开始收拾东西。
老伯说吃了午饭要去趟乡里,正好可捎她一起。
袁子晴心里乱得很,只想赶快离开。
午饭后,老伯挂好了驴车,袁子晴把自己的行李箱放上去,自己同老伯坐到前面。
驴车慢悠悠走到大道上,没有一会儿,被一辆越野车赶超了拦在前头。
车上下来个人,是成才。他和老伯低声说了几句话,老伯认识他,所以连连点头。
袁子晴正纳闷着,成才就把她的箱子往越野车上搬。
“等一下!”袁子晴拖住自己的箱子,防备地看着成才。
这时车上又下来一个人,果不其然是高城。
成才放了箱子,和老伯一起赶着驴车走了。
袁子晴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高城现在这种行为,简直称得上是在捉弄她。
高城拉着箱子,打开车门。
“你放下!”袁子晴喊了一声。
高城停住动作,说:“既然碰上了,我就不能当没看见。这里离市里远,看在你哥的面儿上,我也不能不管。”
袁子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把抢过箱子来,自己拖着往前走。
高城紧跟两步上来,一手按住她的箱子。语气不容拒绝:“这地方荒,我把你送回去就走。”
袁子晴还是不为所动,用力扯着自己的行李箱,可高城不准备松手。她瞪了他一眼,放开箱子,自己往前走。
高城把她的箱子放到车上,又开了车在她后面跟着。等他们到乡里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袁子晴找到公交车站,但人家最后一班也早都发走了,只能等明天。意味着她得在这里找个旅店住一晚上。
高城觉得不能再任由她下去了,等她从车站出来,不由分说上前把她扛到肩上。
袁子晴在他身上不停踢打,最终还是被他扔进车里。
高城上了车,语气不免有点冷。“不就是分了手,何必弄得仇人一样。”
袁子晴听了这话,更加窝火,满心的恼怒没办法疏解。
的确是分了手,可为什么会分手,他怎么能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高城还想说什么,可看她那浑身竖起尖刺的样,也没有什么心情。只是他纳闷,当初她搞失联,闹分手,还跑到国外去。既然她这么讨厌他,何必画他?还画的那么……细致。他真的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
袁子晴觉得这车里的一切氛围都跟她格格不入,就好像她是个入侵者。她不禁抱紧自己的手臂,心里委屈的要命。
这个男人,既然她要不起,可还躲不起吗?如今他都结婚了,还做这些干什么,戏耍她吗?
她怎么敢忘记,他一向懂得伪装。
高城沉默地开着车。
袁子晴坐在后面,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在驱赶着自己,她难以呼吸,实在受不了了。
“停车。”
高城在车内后视镜中看她一眼,缓缓停到路边。
袁子晴飞快地开了车门,高城怕她有危险,也赶忙追下车。
袁子晴跑到路边,弯着腰大口喘息,像一个溺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