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俞一已经不是小朋友了,可是温行没有反驳,只是拽着他往前走,根本也不考虑自己的力道是否适度,沈俞一的手腕痛不痛。
沈俞一很痛,踉跄地跟着他们进了饭堂的高管区域,坐在装修更宽敞的座位上。
温行的手仍然用力。
他看了一眼钱总,又看了一眼温行,最后也不敢开口要温行放开。
“我去看看今天有什么吃的。”钱总笑着说,根本无视桌子上摆着的今日菜单,自顾自地站起身走了。沈俞一的余光看到他径直出了餐厅,根本没去看“有什么吃的”。
“你能先放开我吗。”沈俞一看了一眼温行,又低下头。
“怎么了。”温行握着他的手腕抬到桌面上,沈俞一的白/皙的手指微微蜷缩,“这样也是不相衬吗?”
沈俞一咬了咬嘴巴。
“因为我有点疼。”他顿了顿才轻声说,“你力气很大。”
温行明显一愣。沈俞一没有看他,所以并不清楚。
温行放开他的手,细瘦的手腕已经染了一圈指痕,红彤彤的显眼,可能不仅仅是“有点疼”。
他不知道说什么,道歉的话在嘴里滚了一圈,又咽回去。
“……为什么不要了?”温行继续之前的话题,“都是你的东西。”
沈俞一撇过头,不想说话。
温行低头,本意是想看一看沈俞一放在身侧的手,却看到他灰色卫衣的肚子兜鼓囊囊的,忍不住伸手过去摸。
“这是什么?”
沈俞一没反应过来,被他从兜里把果冻摸走了,举在眼前看。
沈俞一有点尴尬,心里又很难过,伸手去抢。
“你别看了,”沈俞一说,“还给我。”
温行把果冻放到远离沈俞一的那一侧,沈俞一不想趴在他身上过去拿,于是不动了。
“你喜欢吃果冻?”
沈俞一不明白为什么温行总是要欺负自己,又有点想要流眼泪,但忍住了。
“你来干什么——”
沈俞一本来想说不是说过让你别再来我公司吗,却被温行打断。
“我来找钱真。”温行很平淡地胡说八道,“他新买的车要我看一看。”
沈俞一就不再吭声。
沉默了一会儿,温行又用很平静的声音问沈俞一,为什么不想再跟他在一起。
沈俞一难受得有些想吐。
他早晨只吃了一点面包,中午已经很饿,却被温行拉着,逼他说一些伤心的话。
他抬起头看着温行有些锐利的下颌线,张了张嘴。
“你不要再说什么西装手表那一套。”温行扭过头来跟他对视,“我花了一千五百块买回来,也不是不能戴。”
沈俞一原本要说的话全忘了。
“买……买什么,小天才?”
“嗯。”温行看了他一眼,把手边的果冻拿过来揭掉盖子,“不是你说的么。”
沈俞一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手,紧张得咽口水。这是他在公司最后一只果冻,之前买的还没拿过来。如果温行要吃,他也没办法,但今天直到下班之前就吃不到了……
“沈俞一,说话。”温行停下手,看着沈俞一的脸,“小天才我不能戴吗?”
“不是的,对不起——”沈俞一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知道那么贵……你买它干嘛啊……”
温行忽然转头看了一眼四周,又把脸转回来,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面朝沈俞一掀起了左手腕的袖子。
一只黑绿相间的塑料电子屏手表戴在温行的手腕上,有点卡住突出的腕骨,看起来不太舒服。
沈俞一呆呆地伸出手,在上面摸了一下,没什么反应。
温行甚至连电池都没有装。
“你戴上了……”
温行把衣袖扯下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捡起果冻盖里的勺子插进果冻里,然后放在沈俞一面前。
“嗯。”他说,“吃吧。”
沈俞一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看着桌面上的果冻,并没有吃。
温行看着他,顿了顿,又开口,好像在解释。
“装上电池总是误触,声音有点……怪。”
沈俞一的睫毛抖了抖。
温行把果冻塞进沈俞一手里。
“吃啊。”
沈俞一低着头,听话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塞进嘴里,嚼了两口,从眼角滚下一滴泪。
不知是不是在伤心由于温行捣乱,没有吃到烧茄子。
第10章
温行不明白为什么沈俞一哭了。
事实上他还没有搞懂之前沈俞一为什么哭,沈俞一就又哭了。
他不想让沈俞一哭。
沈俞一哭的时候温行会有一种提到喉咙的哽痛,手忙脚乱,失去镇定。
好在这次沈俞一的眼泪只有几滴,很快平静下来。
他正想问一问沈俞一,如果戴上小天才,是不是就能再变得想要与他恋爱。但话还没有说出口,沈俞一就哑着声音说:“你不要再戴了。”
温行还在思考沈俞一搬回去的时候要在哪里做/爱,闻言皱起眉。
“什么?”
“不合适你。”沈俞一放下果冻碗,声音还有点哭腔,但情绪已经平稳,“我不应该乱说话让你误解,一千五百块我等下转账给你,你不要戴了。”
温行有点生气,根本不知道沈俞一为什么说这种话。他连小天才都戴了,沈俞一难道还在纠结什么相衬的问题吗。
温行不想在沈俞一的公司与他吵架,压住火气,告诉沈俞一,自己并不觉得穿西装戴这个手表有什么。如果沈俞一想要,他可以一直戴着,或者戴别的也可以。
沈俞一终于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温行很陌生的情绪。
“不是那个问题。”沈俞一确定温行没有听懂他之前在墓园说的话,疲惫像涨潮一样涌上来,催生出他难得的勇气,“你之前打电话问我什么是不相衬。”
温行皱眉看着沈俞一。
“那个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分手吧。”
沈俞一终于说出这句百般练习的话,心口一阵绞痛。
“我不是想让你戴什么电话手表,也不需要你做什么。”沈俞一说,“不相衬是你根本不在乎我怎么想,而我太在乎你怎么想。虽然我们开始得就像一个笑话,但还是——”
温行不想听了,于是沉下声音,叫了一句:沈俞一。
以往他这么叫沈俞一的时候,沈俞一就会变得很乖,做让他满意的事。可是这一次,沈俞一看着他,还是睁着那双大眼睛,却没有令温行得偿所愿。
“我最伤……最讨厌你这么叫我。”
沈俞一原本想说最伤心,但他觉得伤心好像太软弱,于是改成了讨厌。虽然他并不讨厌,仅仅就只是伤心。
“就这样吧,好吗,温行。”沈俞一果冻只吃了一口,现在饿得有点胃疼,只想快点结束与温行的对峙,“我们分手。留在你那的东西我不要了,你让家政扔了就可以,不要再联系我了。”
温行看了他好长时间,沈俞一没有等到回应,也很难再等下去,于是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要离开。
温行忽然冷笑了一声。
沈俞一听到从背后传来温行的声音,是与所有记忆都相匹配的好听和冷漠:“手表是一千五百九十八元,微信转给我。”
沈俞一背着他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个一千五百九十八元的转账。
“好了,你自己收吧。”沈俞一说,“希望你一切都好,再见。”
温行没有收。
他看着沈俞一离开餐厅,过了十分钟也起身离开。
怒火和无力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将他的胸腔烧得只剩下黑灰和残骸。他怒不可遏,又痛不欲生。可即便如此,温行还是不懂沈俞一为什么要离开他,明明在墓园哭着说“我好喜欢你”,转眼间又不要了。
他走向停车的位置,用力扯下手腕上莫名其妙的电话手表,然后半扬起手臂,做了一个投掷的动作。
可什么都没有落下来,他坐进车里,将它使劲掷在副驾上。手表用力地弹起,撞到车门,又落回原位。
这一个动作好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温行一动不动地坐在车里,胸膛起起伏伏,最后还是有气无力地捡起那只塑料手表,拉开储物箱塞了进去。
三周后:
“哥!”温筱筱第三次去推温行的肩膀,“妈跟你说话呢!”
温行皱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