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道转身就走。
少年连忙跟上云澈的脚步,从身后悄悄拉住云澈的手。
云澈甩了甩自己的手,却没有能将少年的手甩开。
少年一向死皮赖脸不达目的不罢休,云澈心知自己甩不掉他,便随他去了。
云澈走进了湖边的一座阁楼,向少年问道:“药?”
少年连忙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一瓶药,双手递给云澈,道:“这里。”
不待云澈开口,少年连忙在云澈面前的凳子上坐下,主动退去了自己上半身衣服,把平坦的胸膛露给云澈看,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一道伤疤,道:“喏,师尊。”
云澈在前少年面前弯下腰,垂眸往少年的胸前看去。
少年肌肤白皙,玲珑的锁骨在肩头凸起,划出两道优美的弧度。往下看去,胸前的肌肉紧致匀实,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一种带着阳刚的力度和优美。
少年的胸前有一道拳头大小的伤疤,伤的确是新伤,还带着深红的血色,但肯定不是当日的,伤口已经不在淌血。这一道伤口虽然不大,却十分深,几乎深入到了心脏。
若非少年还在面前活蹦乱跳的,云澈几乎怀疑这道伤口已经戳穿了他的心脏。
看着这道伤口,云澈的心头一颤,将少年递给自己的瓶子轻轻一斜,倒了些许药粉在手心。修长的手指沾上药粉,轻轻望少年胸前的伤口上涂抹。
少年抬着眼眸,笑眯眯地抬头看着云澈。
他垂着眸子认真抹药的模样很好看,柔顺的乌发垂在他的脸侧,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和挺拔的鼻梁,还有薄薄的唇。
少年连疼痛都忘了,满眼的光华都快溢了出来。
云澈仔仔细细地替他把药抹好,刚要直起身子,忽然被少年一把抓住了手。
云澈一怔。
少年站起身,道:“师尊,坐。”
不同于前两次梦中相见,现实中的少年又是一副乖巧可怜的模样,不似梦中那般胆大妄为。
梦中那些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看着眼前的少年,思及梦中那般,云澈只觉得双耳的耳根滚烫。
他不说起,云澈也问不出口。
云澈被少年拉着在凳子上坐下。忽然,少年的一只手伸到了自己面前,手中是一面明晃晃的铜镜。
也不知他身为男子,怎么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光洁的铜镜里,倒映出一前一后两张脸。少年就挨在自己肩膀后面,一手替自己拢了拢披散的长发。云澈这才意识到自己醒来后,就一直这样散着头发。
少年的声音从身后轻轻传来:“师尊,等一下。”
云澈面前的那面铜镜被搁置在了手边的桌子上,云澈转过头去,淡淡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那面铜镜。
铜镜里,映出一张少年认真的侧颜。少年垂着眸子,修长的指间握着自己的长长的乌发。
发间有什么东西轻轻划过,应该是少年的手指。身后,少年用手指轻轻穿过柔顺的发丝之间,动作轻柔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恰到好处的力度,小心翼翼地将头发理顺,尽量不扯疼云澈。少年的手法令人十分舒服,云澈竟觉得心神微动。
云澈轻轻闭上了眼睛,感觉少年给自己绾起了长发。忽然,发间一紧,应该是插了一根簪子。
云澈睁开眼,看了看镜子,那看不见背后的簪子是什么模样。
少年十分贴心地又去书架上又拿了一面镜子过来,用手举着,正好照见云澈身后绾起的长发。
云澈在面前的镜子里,正好能看见身后那面镜子中,倒映出自己的脑后。
少年给自己挽起一半头发,用一根白玉嵌累丝金簪子束着,清淡而别致。
少年收起镜子,笑眯眯地靠到了云澈的肩上,问道:“师尊还满意吗?”
云澈:“嗯。”
听到云澈“嗯”了一声,少年的手臂又大胆地从身后搂住了云澈的腰。
云澈低下头,正好看到了少年手臂上,露出一条盘旋在小臂上的黑龙。
少年顺着云澈的目光向自己手臂上看去,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时常想到当年北海上那条龙,就纹了一条在手上……”
云澈道:“救你非我本意,不必记在心上。”
“你又来了。”少年搂着云澈的腰,绕着云澈一转身钻到了云澈的面前,学着云澈的模样板着脸道,“‘我当初救你只是顺手,对你没有感情’,‘三百年教你养你都是骗你的,我不再是你师尊,我对你没有感情’……这些我全都会背呢。”
云澈垂下了眸子,说不出话来。
“师尊,不说别的就说刚才。”少年半跪在云澈的面前,抬起头眼巴巴望着云澈,道,“你明明可以走的,你对我又没感情,为什么要管我?”
云澈轻轻叹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少年抬着眸子里认真地望着云澈,问道:“师尊,你觉得一个师尊关心自己的徒儿,很丢人吗?”
云澈不语。
少年继续问道:“如果你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那为什么总是不肯承认呢?”
云澈被问得心如乱麻,道:“让我静一静。”
少年沉默了片刻后,轻轻道:“那天梦里,在海上,您没有推开我。”
听到少年提起海上的那个梦境,云澈蓦然睁开了眼睛。
少年委屈巴巴地小声道:“你一直说做人要诚实,但是你自己最不诚实……你的身体比你诚实……”
云澈只觉得耳根滚烫,呼吸都急促了起来,颤声道:“你出去……”
少年望着云澈道:“你紧张了。”
云澈道:“出去。”
“好。”少年站起身来,低头看了云澈一眼,道,“我派人在门口守着,师尊若是想明白了,可以随时让人来叫我。”
话说的十分好听,其实就是软禁,不想通了就不放人走。
云澈没有应声。
少年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却见大护法一和几个魔修焦急地站在门口。
见少年从阁楼中出来,大护法一连忙走上前去,道:“尊上您果然在这里,大事不好!”
少年问道:“何事大惊小怪?”
大护法一道:“那个袁不周拿着白教主的百花扇,杀了进来。要您把……把云仙师交给他……不然就把夜华宫夷为平地!”
少年微微眯起眸子,冷冷道:“他是活腻了。”
“尊上,那个袁不周本来就不好对付,上次尊上赢了他。但是如今他带着百花扇,实力比之前强了好多……”大护法一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一眼阁楼里,道,“这百花扇本来是……”
大护法一话没说完,就感到了头顶一阵冰冷阴森,犹如一把利刃戳在自己身上,连忙闭了嘴。
少年道:“本尊连袁不周都对付不了?还要让他出手?”
大护法一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云仙师对付百花扇,会比您自己去方便很多……”
少年道:“不用你管。看好他,不许让他跑出去。他要是再有闪失,为你是问!”
第18章 风流如故2
云澈独自在阁楼中安安静静地坐了许久, 本是想静一静心, 却是越坐越觉得心烦意乱。
满脑子里都是方才给自己绾发的黑衣少年,他的手指插|入自己的发丝之间,梳理长发时那小心翼翼的温柔的力道, 和他离开之前, 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
——“你明明可以走的,你对我又没感情,为什么要管我?”
——“你觉得一个师尊关心自己的徒儿, 很丢人吗?”
——“你紧张了……”
云澈闭上了双眼,长长的鸦羽色睫毛微微颤抖。手中暗暗地绞紧了自己的衣角。
确实,紧张了。
说自己完全不关心凌尘朔, 的确不可能。三百年来, 云澈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又爱惹事又会撒娇,这样的孩子本就让长辈很难不多花心思在他身上。
只是这些年来云澈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和他反目成仇, 不论自己对他有感情, 或是他对自己有感情, 都是有害无益,因此又刻意地和他保持着距离。
十七年前明明已经决心与他再无瓜葛,可就算如今听说他有危险, 却还是会本能地感到紧张。看到他在面前示弱撒娇, 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替他的伤口抹药……
到底人非草木, 怎能对万事万物毫不关情。云澈轻轻叹了一声, 举目环顾阁楼的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