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否认。
霍承纲抬头笑道:“这是东宫的喜事。太子和楚王皆子嗣单薄,若侧妃娘娘能早日为东宫诞下皇子。想必今后也无人敢再追究,您的过错。”
华锦萼提神道:“我有什么过错?竟值得霍大人这样说。”
霍承纲淡淡摇头,没有解释,他道:“娘娘自然是没有过错的,曾经霍某对您的冒犯,还需你多包涵才是。”
华锦萼心中暗暗忖道,霍承纲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
二人彼此无话,霍承纲匆匆离开。走了两步,又觉不甘心停下来道:“桐盈!”
华锦萼脚步轻盈,背影没有丝毫迟钝。霍承纲又喊了一遍,“华侧妃。”
华锦萼这次停下了,转身笑道:“霍大人,还有什么事儿?”
霍承纲看着她道:“侧妃娘娘曾在相国寺与刑部的郭璟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下官想向您打听一下,您觉得此人可有慈爱之心,适不适合外放到地方去治理刑名?”
华锦萼低低呀了一声,故意道:“后宫不得干政,霍先生曾还好意提醒过我,怎的如今又主动惹我犯禁忌。”露出忿忿的样子,“霍先生真是太坏了!”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莫名的娇嗔。
霍承纲眼皮微微抬了抬,不动如山,他似笑非笑道:“娘娘若真是个无欲无求的,曾经那些举动又算什么。霍某此番主动讨好。侧妃娘娘若不领情。承纲真的要无地自容了。”他拱手告辞,“下官冒犯了。”
华锦萼立即正色道:“霍大人留步。”霍承纲不为所动,背着身,只是驻足,并没有转过身来。她上前一步,主动邀约道:“本宫可否请霍大人喝杯茶。”
霍承纲回头微微,噙笑道:“却之不恭。”
华锦萼撇了撇嘴,对霍承纲很是不以为然。有骨气你倒是拒绝呀,说的好像我逼你似的。
华锦萼挑了一处清风朗朗,四下空旷寂静的地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外臣面见后妃,四下宫女太监都瞧着时间长了,不免惹人非议。
她把自己想法告诉霍承纲,语气商量道:“不如霍大人在委屈一次,去换上那身太监服,你我二人也好搭话?”
“下官遵命。”
不多时,霍承纲换上一身宝蓝色的太监服,重新出现。他打着千,扶着华锦萼的一只胳膊,看起来熟门熟路。
华锦萼也不坐了,也不请他喝茶了。两人便这么在花园里散步,边走边说话。
霍承纲低低笑道:“下官这身衣服换的冤,说好的喝茶,一滴也没有入口,还要白白侍奉娘娘。”
华锦萼睁着大大的清澈眼睛,眼如水杏。“你不愿意侍奉我吗?”
霍承纲一笑,“自然是愿意的。”
“那你还抱怨什么。”
霍承纲不在说话,转而回归正题。他道:“……张镇安的事,到底是太子迁怒。下手狠了,对不起郭大人。如今太子有心弥补他。想把他指派到辽州做按察使。却不知此人心性如何,若心怀怨愤,到得不偿失了。”
“我们已派人私下去调查,却还是想听听侧妃娘娘对此人的评价。毕竟……”霍承纲道:“侧妃娘娘也希望太子好,不是吗?”
华锦萼很是心动,如果郭璟可以去辽州,不用搅和在太-子-党和楚王党之间的纷争里,那最好不过。
能治理刑名,替一方百姓申冤做主。那更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华锦萼恨不得现在就替郭璟打保票。
可是她不能。
华锦萼半晌才道:“郭璟此人我也不甚了解。单凭一面之缘,我也就不能对他的人品性格作出论断。不过本宫对他的印象还是蛮好的,此人彬彬有礼,温和有度。想来也是个谦谦君子。”
顿,十分地委婉夸赞道:“既是君子,品性自然高洁无瑕。不过这都是我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狭隘之见罢了。具体事宜还得霍大人一一查明审核才是。”
霍承纲对华锦萼的滴水不漏,一点都不意外。他凝视着华锦萼,心中暗流涌动,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觉得华锦萼很狡猾,像披一张羊皮的小狐狸。明明有着凶狠的利爪和尖牙,偏偏要装出温驯可爱亲人的样子。
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偷鸡吃。还不忘在主人家装出可爱讨人欢心的模样,用自己毛茸茸的头顶去顶主人家的掌心。
霍承纲是真的想扒下这层皮呀。真的,想啊……太想了。
可直到华锦萼侍寝,霍承纲才恍然意识到。这只小狐狸并不属于他,它的主人另有其人,能抚摸它“温驯”皮毛的也另有其人。
霍承纲感到左右为难,一方面他担心华锦萼伤害到太子,一方面又微微有着男人的不甘心。可追根究底,他也说不清自己在复杂些什么。
华锦萼被霍承纲盯得头皮发紧,她故作风轻云淡道:“本宫就如此貌美,让霍大人挪不开眼睛?”
霍承纲称赞道:“确实美矣。”
华锦萼无语凝噎,一双灵澈动人的鹿眼,在一瞬间些呆滞错愕。
霍承纲后知后觉的想到,一只狡猾的小狐狸,怎么能长一双清澈的鹿眼呢。她应该生一双狐媚的吊凤桃花眼才是。
不过这一惊一乍的性格确实像只受惊的小鹿……但是这精准模仿流露出来的小鹿性格,又像狐狸的狡猾了。
华锦萼很会拿捏自己的情绪,当她戴上某个面具时,她总能恰到好处拿出最合适的反应和情绪。
霍承纲忽然坏心的想要吓唬吓唬她,沉吟道:“君子?从古至今少见顶天立地的真君子,多是道貌岸然的伪小人。君子的面目经不得扒,细细深究,内里全是龌龊。我看此人还是要不得。”
华锦萼一口老血,险些没被霍承纲噎死。
这个夹着尾巴的大尾巴狼。你才是伪君子,你们全家都是伪君子!
郭璟那么个刚正不阿,坦率真诚,富有同情心的人。是这天下最能担当起君子二字的人。温润君子,翩翩公子,活脱脱说的就是郭璟。
华锦萼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始终铭记着华锦萼娇蛮却识大体的性格。勉强露出微笑道:“看来,霍大人是被伪君子,真小人伤过呀。”
华锦萼道:“如此,可万万要不得。霍大人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那郭璟是真君子伪君子我不清楚,不过霍大人若是为了一己偏见,一叶障目,本宫私以为,这样不好。”
霍承纲忍着,都快笑破肚皮了。
看透华锦萼的面具之后,他能很轻易的发现华锦萼的有趣之处。
只是一想到这样的有趣浸淫着鲜血,弥漫在血腥的杀戮中。霍承纲的心就有些迫不及待,笑破肚皮的欢乐一扫散,整个人只剩下沉重。
他想改变这一切。
华锦萼……不,或者应该叫她桐盈。
霍承纲心中对桐盈有着不一样的期待。转眼一想到华锦萼已侍寝,霍承纲心中某处又隐隐作痛起来,他不明白这个情绪属于哪里。
也许是他讨厌脱离掌控的感觉,也许他只是管的闲事太多。
霍承纲将这股陌生的情绪归结于,自己大仇不能得的报。对桐盈董谦玉这样的姐弟家族小事,有着太过强烈的掌控欲。而这股掌控欲一而在再而三受到挫败,让他心中感到不满。
“霍大人,霍大人?”华锦萼唤道。
这次霍承纲沉默太久了,久到华锦萼都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她仔细回忆了自己刚才所说的一切,发现并没有什么漏洞。方才放心的叫醒霍承纲。
霍承纲从思绪中蓦地被拉回来,他对华锦萼笑道:“侧妃娘娘说的是。”
华锦萼不以为然,她偏头问他:“我方才说什么了,你就说我说的是。”
霍承纲自然是答不上来,华锦萼便得意的笑。
霍承纲又凝神看了一会儿,华锦萼清澈的笑容。他情不自禁的问:“娘娘,想过家吗?”
华锦萼微愣,不知道霍承纲怎么忽然问她这样的问题。她斟酌道:“还好,从前在家,我就和二婶婶最亲,如今二婶婶时常来看我,我也时常能见到二婶婶,并不觉得如何想家。”
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偶尔还是会有些想的。霍大人呢?”
“什么?”
“你会想家吗。”
霍承纲忽然被如山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只觉双肩扛着千斤般的重山。他忽的松开华锦萼的胳膊,逃一般的,道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