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入宫后他便陪着五皇子,五皇子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他更清楚。俊朗有才,仁善通理,只可惜不得圣上宠爱,为此没少受恶奴刁难。好在殿下并没有消沉,而是咬紧牙关为自己筹谋,连娘娘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如今已是掌控一方经济的大商人,待时机合适,将来未必不能与这些被捧在云端的皇子一较高下。
不想主子偏偏对那位高傲不可一世地苏家小公子动了心,日思夜想,以往只能远远地看一眼,将满腹情思压在心底。也不知怎么就想明白了,也不藏着了,开始想着法子和苏小公子亲近。
这苏家小公子样貌生得甚是俊美,但凡见过他的女儿家无不春心萌动,就连皇上也与苏相开玩笑说等小公子再大一些要挑个公主给他做媳妇,只是这人性子也如天上云月,除了六皇子极少与人亲近,傲慢的没边。方才看似客气,其中的疏离连他一个奴才都看得出来,殿下心里更该同明镜似的。
他有点担心,生怕殿下一片痴心喂了狗。殿下自小受尽旁人冷眼,除了娘娘和自己再没有什么人真心相待,空旷许久的心终于装了一个人,满腔深情全数给了一个人,若得不到同等的回应,心里该多难受?
“苏相对我家殿下印象还不错,到时候帮小公子说两句好话,说不定能免了这顿罚。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有个事儿我想和你打听下,听说小公子说五殿下可怕,不知小公子可是从何处听了些谣言,对我家主子产生了误解。实不相瞒,主子很难过,回宫以后辗转反侧至半夜才睡着。”
青檀也觉得自家主子有点过分了,若五皇子真是难相处的人,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亲自跑到这种地方来?皇上威严可比老爷厉害的多,且堂堂皇子夜不归宿,若是传出去对五皇子没有任何好处,会让皇上更加看不惯五皇子,外人嘲笑五皇子傻。
“这……那是我家公子的无心之言,还请公公费心帮忙说些好话,说句高攀的话,我家公子与五皇子是同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等误会若是缠得深了不好,您说呢?”
银色月辉下,良如精明的眸子闪过一道光,答应道:“这是自然,只要主子们相处和睦,做奴才的多费些心思也是应当的。同样小公子那里也劳烦老弟多开解一番,我还是头一回见五殿下说这么多话,一直再笑,要是小公子能常和殿下一起玩就好了。”
青檀一时脑热,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就是。”显然大中午时提醒苏和的那些话早已忘到脑后了。
屋子里的油灯燃尽,瞬时陷入黑暗,只有几许月光从窗户闯进来。苏和背对着床侧躺着,分明困乏地厉害,却又睡不着,睁着眼看冷冷的光钻入眼中。他放轻了呼吸,用被子蒙着头,生怕吵到了那边的人。
他不住地叮嘱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偏偏脑海中止不住地闪现着梦中的画面,萧詹落寞又深情地和身边人诉说着对自己的情思,他无法接受这种与世俗相悖的感情偏偏又说不出口。没得到证实的猜测都很有可能让自己成为一个大笑话。
山里的夜比苏和想的要冷的多,孤山寺清贫,被褥也不过只是挡些风,与养尊处优的他来说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打地铺,又冰又硬,十分不舒服。碍着有人在,他连翻个身舒展下筋骨都不行。
煎熬了个把时辰才闭上眼睛,刚要入梦乡,一道十分轻的声响将他给惊醒,屏气凝神察觉到是床上的人发出的响动。
那人起身了,接着又下地了,往前走了两步,难道是要解手?可为何又在他身边停着不动了?总不至于还有夜游的毛病吧?
但是不知道为何,萧詹越在他身边站着不动他越困的厉害,上下眼皮直打架,没一会儿只想沉沉地睡去什么都不管了。
萧詹强忍着心间的那团火热看着因为不舒服而蜷缩成一团的人,捏了捏拳头,终究还是弯下腰将熟睡的人抱起……
但是走了两步,感觉到苏和的呼吸略显急促,心跳也快,顿时明白过来,扯起嘴角笑了笑,只当不知将人轻轻地放在床上。
夜凉如水,本是为家人祈福而来,没得因为自己反而生了病,这难得的亲昵让他像个毛头小子,心止不住地狂跳。
第六章
苏和生得比萧詹矮,更显清瘦,躺在床上也占了大半位置,只留一小块位置让萧詹有点头疼。
换他去睡地上?自然不能。盼都盼不来的好机会,若是就这么放弃了,只怕他得悔得肠子都青了。
几番衡量下,萧詹还是侧着身子勉强躺下来,故意往前挤了挤,两人挨得近,近到可以感受彼此的呼吸。
即便冬天再冷,苏和也不喜欢将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偏五皇子生怕他被冻死将他捂得严严实实堵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再加上五皇子这个个碳炉子,又闷又热,还得装熟睡,简直要命。
萧詹跟护犊子似的把苏和安置好这才闭上眼,心上人就躺在身边,在这世间寂寞飘荡了几十年的心总算找到了归宿,睡得无比踏实。
绵长沉稳地呼吸声告诉苏和身边人已经睡着了,动了动,那人没反应,他想侧身往里面挪一挪,刚转身却被一道力量紧紧地箍着,好不容易隔出来的空隙再次被填满。
山里的夜有多凉苏和不知道,他只知道身边这个碳炉子让他很不舒服,连这人的心跳都扰人。
五皇子年纪与他差不多,怎么就长得这般结实?横在身上的那只胳膊他竟然连推都推不动,从未觉得睡觉也这么难受。折腾了半天只能放弃,后来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睁眼外面的天已经泛起蒙蒙亮光,未睡好的缘故连抬眼皮都十分困难,浑身都酸痛的要命,待完全睁开眼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被吓了一跳,再看自己,手脚全都扒在五皇子身上,这种难看且怪异的姿势才是让他不得劲的罪魁祸首。
苏和有些懊恼,自己才是睡在里面的人,怎么反倒一副怕掉下去的样子?再看五皇子睡得还很沉,从昨天晚上他一直是这副姿势。
借着朦胧的光,苏和心情复杂地打量萧詹,熟睡卸下防备的他看起来并不如往日那般难亲近,纤长的眼睫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薄唇微抿,不知是不是做了好梦噙着淡淡地笑意。萧詹五官俊美,轮廓如刀雕琢般精致,是让人无法不喜欢的好相貌,当初自己就没发现呢?但是这一夜他没被梦所扰,睡的很安稳。
苏和狼狈地拍拍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暗骂自己疯了,那只不过是个梦而已,万一人家对自己压根没有这种想法……
寺里的僧人已经起了,他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扫地的声音,苏和再睡不着,放轻动作想越过那人下地,哪知刚跨过一条腿正巧睡着的人翻身,他被那股力道撞了回去,结实的一下疼的他龇牙咧嘴,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只盼这个祖宗能早点回京,自己也好借着这阵子理清思绪,不受有悖于世俗的怪异感情束缚,快速下地穿好衣裳出门了。
门一开一合,萧詹睁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
他比苏和醒的早,虽未睁眼看到,却也感觉到苏和的打量,他相貌比不上苏和却也不差,能被喜欢的人这般盯着看,胸腔里的情满的快要溢出来。尤其是被苏和那般没有防备的抱着,就算再怎么不舒服,他也甘之如饴。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怕苏和尴尬,晚了半个时辰才起来。洗漱过后,寺里的小和尚送来早饭,一碗清粥,两个馒头外加一碟咸菜,见是双份,问道:“谨之也还未用过?他去了何处?怎么不见人?”
良如接过早饭摆好,回道:“苏公子去后山有阵了,奴才这就去找,主子先用点。”
萧詹浓眉微攒,摇头道:“我不饿,你先去找人,我与谨之一起用。”
良如见主子心情好也跟着高兴,赶紧出去办事了,幸亏他多留了个心眼,碰到青檀多嘴问了一句。孤山寺说小也不小,要没个方向还不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
孤山寺后山有一片瀑布,银色水流从高处奔腾而下,落在旁边的巨石上溅出水花,旁边是一片碧翠的竹林,一早随风晃动,发出扑簌簌的声音。清晨阳光温柔地倾洒与世间,虫鸟鸣叫悦耳动人,水声或缠绵或激荡,不知名的野花争相绽放,意图在这片小天地里夺个头名,只是此时所有的颜色都被坐在大石上沐浴阳光的人给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