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联想到他刚才说外头太过安静的话,安王面目冷肃,心头的巨石重重落了下来,剧烈的疼痛缓缓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生生僵立在原地,几乎动弹不得。
他多年培养的势力倾巢而出,打算是趁着万寿节,皇城戒备松懈之时,取而代之。
哪怕不能杀尽禁卫军,只要闹起来,场面越是混乱,对他来说就越是有利。
安王眼眸中划过几道暗芒,沉默许久,忽而低低笑出了声,透着淡淡的悲凉:“陛下高明。”
他抬眼看去:“估计我这么多年的筹谋,在您眼中,也不过是小儿闹剧罢了。”
不等皇帝回应,他猛地转身,拿起刀直直向着四皇子裴昡劈过去。
安王知道,大皇子凉薄懦弱,二皇子背后连着徐家,三皇子自以为是,唯独就剩下个四皇子,勉强算个可造之材。
只要能杀了他,断了皇帝的念想,那么他今晚闹上一场,就算败了,也不觉得遗憾。
人人都以为安王不该这么快认输,尚有抗争的余地,没人预料到他居然就这样破罐破摔,不是想着怎么脱身,而是索性要了四皇子的性命给自己陪葬。
所以一时之间,没有人能反应过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里扔过来一个花瓶,迎面正好撞在安王的脑门上,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他的刀偏移方向,直直刺中了四皇子的右肩。
“啊!”
“快来人!快请太医过来!”
“四皇子受伤了!”
几道乱七八糟的声音从殿外蜂拥而入,安王知道自己封锁皇城的计划估计也全数失败了,再看捂着右肩被几名护卫挡在身后的裴昡,眼底泛起浓浓的不甘。
是谁?!
到底是谁?!
他卸下一身的力道,任由侍卫上前,从他手中夺走刀刃,而后紧紧锁住他的两肩,以防他再有行刺的动作。
这些安王都顾不及了,他迫不及待地向着刚刚花瓶来的方向看过去,一张精致白嫩的小脸映入眼帘,明眸中熠熠粲然的光亮分外熟悉,眼尾的朱砂痣宛若杀人利箭,直直刺入了他心口深处。
哪怕是皇帝,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成为王败为寇,他输了也就认了自己技不如人。
可那个女人,明明没什么本事,怎么就总能在关键时候跳出来搅乱他的计划,让他失败而归?
他上辈子是刨了她祖坟让她这辈子这么兢兢业业地来克他?
“白、楚、华!”安王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胸口被后悔和不甘折磨得火急火燎的疼,恨不得将白楚抓过来挫骨扬灰。
他当初怎么就看不上眼把她给放了!
直接杀了多好,怎么他就没狠心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安王(咬牙切齿):说好的主角光环呢?
白楚(分外无辜):这就是主角光环啊。
第175章 真心
原书的情节从白家姐妹角度说起来是小家小情, 但要从身为男主的安王说起, 就是一部浩浩荡荡的大男主戏。
先不说他头上的主角光环仿佛比白音华都要厉害些, 就是白音华怎么讨人喜欢追求者甚多, 到最后都成了安王的助力。
这种大仇得报,爽快复仇的逆袭流,最能显出主角的魅力。
但同样的,光环都堆积在主角身上了, 等于说安王一败, 整个主角集团便轰然倒塌,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四皇子虽然是被安王绝地反击地刺了一刀, 可由于剑锋偏转, 被刺中了肩头, 血是流了不少,但让太医及时包扎止血,也不算是多重的伤,好好养好伤口就行了。
在方才事发时,裴昡是背对着安王,眼见着不知哪里飞出来的花瓶就这么撞上了他的脑门,裴昡也是一脸懵,下一秒就被涌上来的人潮围了一圈,又是问他有没有事, 又是尖叫着说唤太医的,弄得他烦躁极了,下意识就把是谁扔花瓶救他的事儿给忘了, 只当是皇帝早有准备,放在暗处保护他的人。
也是白楚窜得快,刚一对上安王的眼神,就被里头灼灼迸发出来的怒火给惊住了,忙不迭地往后躲开了。
到底是男主呢,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机缘,万一气急败坏了随手扔把刀过来就要了她的小命该怎么办?
可惜她跑的再快,也逃不过坐在最上头皇帝的眼睛。
等白楚七拐八弯回到她的住处时,才发现皇帝不知何时已经在里头等她了。
她一惊:“您怎么比我还早回来?”
皇帝瞥了她一眼:“朕有御撵。”
哦,白楚恍然想起来,人家是什么身份,出去一趟说不定脚都不用落地,当然要比她小心翼翼偷溜回来的快了。
“今晚闹着这样厉害,”她笑了笑,一点都不见外地在他面前坐下,自顾自倒了杯水喝,“我还以为您有的烂摊子要收拾呢。”
皇帝却是定定的看着她,深邃平静的眉眼令人瞧不出情绪,“你怎么不走?”
他提起这一茬,白楚倒想起来了:“周指挥使来跟您禀报过了?”
皇帝答非所问:“你不是一直想离开皇宫么?既然安王已经成不了事,你也不必再忌惮他,想走就走吧。”
这话听着像是气话,白楚总觉得不像是皇帝会说的话,有些新奇地看向他,“陛下,您怎么突然要赶我走了?”
皇帝沉默一瞬,轻笑道:“是朕赶你走么?难道楚华是想留在朕身边的?”
白楚明眸流转,视线好奇地在他面容上打量着:“您好像不开心?为什么?”
皇帝面上那看不出意味的淡笑缓缓收起,抬眸看她,语气温和:“算是朕舍不得你吧,但是楚华,你若是不愿留,迟早都是要走的。”
白楚愣了愣,垂眸道:“您说的是。”
莫名的沉寂在两人中间蔓延开来,知道白楚轻声打破了这份引人心窒的气氛:“但走之前,陛下能否告诉我,您是要沈玧之去做什么的?”
皇帝看着她的目光骤然深邃了起来,良久,轻笑道:“原来你看中的是他啊。”
他仿佛是纯粹的好奇:“为何是他?朕以为你更中意王家的小子?”
“王?”白楚脑海中浮现出了王修则的形容,不由失笑,“他呀,跟我太像了。”
这个像,说的是前世的她。
大约都是对所谓的家族没有归属感,偏偏又生性凉薄喜欢看热闹,最享受的就是搅乱一池春水,然后自己拍拍衣袖走人,冷眼旁观者旁人被带入局势里浮沉。
王修则对她的兴趣大约也来源于此。
可人都死一次了,总该有点变化的。
白楚黛眉弯起,笑意冷淡,要是同王修则一道,日子是有趣了,可两人也得较劲一辈子。
何苦呢?
皇帝不可置否:“像,不好么?”
白楚笑盈盈地回:“若是我与您是同样的性子,您还会喜欢我么?”
皇帝笑睨着看她,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人要遇上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或许是会喜欢的,但总会缺少一种,令人怦然心动、惊喜而意外的趣味。
“沈玧之,”皇帝顿了顿,温和着说,“旁的不好说,确实是难得的聪明人,你要选他,恐降不住他。”
皇帝不紧不慢地说起了当初沈玧之到他跟前来毛遂自荐的事情。
原来安王自诩是多年伪装得□□无缝,却没料到,早在多年前,才刚刚回京的沈玧之,就从他身上看出了几丝破绽。
正好,皇帝也早有提防安王的心思,便答应了沈玧之。
皇帝叹道:“安王,倒确实要比朕预想的能干些。”
他不是白白留下这么个孩子下来的。
废太子身居东宫多年,究竟手上有多少势力皇帝自己也不清楚,可他初登帝位,内忧外患接踵而来,实在没有余力去应付那些深埋在皇宫里的势力。
徐皇后又不能全然相信。
所以皇帝就留下了安王,只要有这么一丝希望在,过去废太子的人手便不会破釜沉舟,而是会慢慢蛰伏下来,静等着安王长大的一天。
白楚出声问道:“事到如今,您要拿他怎么办?”
皇帝淡淡出声,“不是有郑王前例在么?”
白楚莞尔笑道:“我以为您到这年纪,狠不下心了。”
皇帝眉心微微一皱,挑眉看过来:“这年纪?朕年纪很大么?”
“可不是,”白楚丝毫不惧他深眸中的威慑,“您啊本来年轻的时候就不知道保重身子,到现在,身上一堆的暗疾,虽说不一定严重,但时不时闹一场多伤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