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死老头,整天就知道好看难看的,能当饭吃吗…”
“卧冰琴?”后头的话,辛伊都未听入耳中,她只觉脑子猛“嗡”了一声,“卧冰舔血”四字便反复在眼前晃动。
无论是根据正史,野史,杂记亦或是绘本上头的记载,这都该是楚州的琴,“所以说…楚州也来过这?或者…他们口中五万年前的那个人就是楚州?可那时的楚州,应该还不具备全身而退的能力吧?…十有八九是东野家的长辈,再于打斗之中失手留下了这把琴?”
“可也不对啊…这样的话,卧冰琴还有什么机会流转到楚州手中?”
辛伊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忙低头看去,琴身隐现的锋芒与楚州释灵时的青光如出一辙。不管是谁的法器,在此等品阶的上古神器面前,自己都绝无可能毫发无损地糊弄过关。
果不其然,那头的嗓音再度传来,已然验证了她的猜想,“我弹一音,你接一音,如若接不上,呦…这方宝器仿佛是许久未有人来献祭了。”
“什么文斗,还不如武斗死得干脆,就知道这俩老家伙没安什么好心…”
正是走神之际,却听第一个音冷不丁地就冒了出来。
“…”
辛伊作为卞城王的小女,琴棋书画到底还是会的。只不过如同晋王疼爱李沚一般,该会的统统学了个皮毛,不该会的倒是琢磨透了个八/九成,虽说琴还算是四样之中她最拿得出手的,可离出神入化的境界差的可不止一点半点儿的…“啊!…”在毫无防备之下,身上猛得一阵剧痛,锥心刻骨的痛觉蔓延到四肢百骸,迫使辛伊痉挛着就卧倒在了地上,混沌中,她只见一条血涔涔的断尾,就这样地飞落在眼前,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这真的不是一场游戏,而是生与死的赌局。
“哦?九尾狐族?”
那嗓音里边有一丝的诧异,其余的都是未名的悸动,如若她看得到他们的双目,那会是因为兴奋而充血的赤红,“有意思,这么多年了,终于来了个能陪我们玩久点的人了…”
“是啊,前辈说的不错,我还有八次机会…”辛伊抹了把嘴角的鲜血,咬着牙想将身子站得笔直,只是那断尾之痛,堪比剜心拆骨,她再是没能站起来,转而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僵直地蜷在了原处。
“铮”又是一音,快得辛伊根本来不及反应,于她而言,能将音辨清已是奇迹,更莫遑论要在不明对方的规则之下再往后接一个音。
“唔…”
不等片刻,只见弦起弦落的刹那,冷漠的青光再一次充斥了她的瞳孔,两条断尾甚是讽刺地齐齐垒在她的面前,她抵着舌尖克制不住地呜咽着,仿佛这样便能分担身上的痛苦,可那感觉就如同在心间的血窟窿上补了一刀,痛得她神智近乎涣散…“当真是楚州的琴啊,下手又快又准,全无一丝回寰。”想不到,仅剩的一点意识也是有关于他…“注意了!”
辛伊闻声下意识地一个冷颤,忍着剧痛将呼吸屏住,就在这静谧至静止的氛围下,第三个音如期而至。
“嘶…”再是一弦击落,痛觉神经已至麻木,辛伊强撑着涣散的意识,隐约听到对方的提点,“小丫头,年纪轻轻的,留着这条命快些走吧,回你的卞城去!”
“这是?…”
“我俩难得遇上个投缘的人,就为你个孩子破了例吧…”
“请…请前辈再给我一次机会。”她摇了摇头,亲手掐灭了那最后一线的生机。
回去?她也想啊,做回辛伊,至少不会那么痛…“可是,我更想要救楚州,若非如此…”
若非如此,心底至深处撕裂般的疼痛恐怕会远远盖过了皮肉之上的…“执迷不悟!你说你要这杂草做什么?”突如其来的一声训斥,满是对无知小辈不自量力的愤慨,这个问题他们怕是不止问过一次。
“救人。”辛伊的声音细弱得如同自齿缝间挤出来的一般,却是坚定到义无反顾。
“什么人,对你很重要?”对方地口气忽而刻意地淡薄,是看破事世的不屑一顾。
“嗯。”她又应了一声。
“心上人?”
还是那样的口气,可凶兽夫妇分明是来了兴致,竟也不急着拿她小命,转而于此等情境之下不合时宜地八卦了起来。
“算是吧。”她的回答远不及前两次的笃定,逃避与迟疑如同交缠的绳索,转化为一团乱麻。
“嗯?”对方显然对这样的答案不甚满意,在他们单一而又漫长的生命里,“是”就“是”,“不是”便“不是”,至于“算是”怕是一种草率的敷衍。
“是吗?”
曾经的辛伊,一定会将那声答案不假思索地说出口去。
“可…”
“可现在…真的不是了吗?”
他对她的好,尽数烙在了她的心尖。即便那个人彼时的心上另有所属,即便那些好也全是自己鸠占鹊巢,可那个人,那些好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啊…“我忘不掉,我,我是真的喜欢他…”辛伊垂着的眼眸闪着光点,猛地一抬,点亮了至暗的深渊,她面朝对头的微光郑重道,“是!他是我的丈夫。”
“呵,来这儿的无出乎于为人夫,为人妻,为人父,为人母,为人子,为人女…只一个例外,嘿!多久前的事儿了…”他顿了顿,不知在想着什么,再开口话锋已转,“那就继续吧?”
他们这是在等她确认,辛伊倍感受宠若惊,她从没想过死神也会用问询的口气。她忙回过神慎重地点了点头,仅瞬间,方才松懈的神经再次绷紧了去。
“呃…”
“唔…”
“…”
“…”
不出片刻,地上的断尾已高高垒起,竟有六条之多,刺目的血迹逐渐凝固,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令人窒息。
再看辛伊,她直楞楞地瘫倒在地,没有一丝生气,撕心裂肺的痛呼到了嘴边,也成了与死亡抗争的喘息。可惜,痛真的不会致死,往下的,该她受地不会少…当然她还有另一种选择,搏一搏,换取一线生机。
她想,是时候这么做了。
“招隐!”
所有的思绪并于一念之中,她得双手不受控地颤抖着,孤注一掷地拨响了那第七个音…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各位。
前段时间饕餮在准备婚礼,实在是分身乏术,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在状态,对着手机对着电脑硬写不出一个字来。
很快就能到大结局了,努力收尾。
第98章 山海·洞庭水墓(三)
“你没自谦,真是不行啊…当年那孩子只听了一个音…”
对于只听头一个音就能锁定曲子…辛伊是打死不信的。
即便那人在琴上的造诣再高,以至于对天底下所有的曲谱都烂记于心,可单单靠这一个音也无异于天方夜谭…保不齐他的额头锃亮,又保不齐,他只会弹这一曲…辛伊苦笑着摇了摇头,别人都有这个可能,唯独东野家的人没有。
无论是哪种设想,运气的成分都是占了大头…这跟押中高考最后一道大题的概率无甚区别,她相信东野族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会去犯无把握的险,反之,他们宁可将所有的习题都做到滚瓜烂熟。
“棋这一关,没什么新鲜的,你只需赢了我那老太婆便算是过关。”
辛伊看了眼仅剩的三条尾巴,面色有些凝重,于心中不经思量道,“上一关,断了我六条尾巴才算勉强过关,我这一没实力二没运气的,还能靠什么?”
“小姑娘,怕了?”
说话的是那雌兽,她鲜少开口,辛伊便也一时间摸不准她的态度,这是在“劝退”还是“激进”?
“怕,肯定怕。”她理不清头绪,只得从心道,“不过再怕,也没生离死别来得可怖。”辛伊说的是实话,她根本不能接受一个没有了楚州的世界,如若是那样,她宁愿同他去到一处,即便他仍将她当做别人。
“很好,我最是喜爱重情重义的孩子,这一棋局也是从他处看得,或许,你也见过。”
辛伊心中莫名涌起了一丝希望,说不定那个棋局正是当年闯关的东野族人所留下的…如果真是那样,她多多少少会在楚州的棋盘上见过里边的“套路”。
“请。”
心虚归心虚,该有的礼节还是一点儿不能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