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芩娘,你别这样说话。”张峦皱着眉急道:“你先跟我说清楚是什么荷包?”
而此时,赵姑姑带着苗姨娘过来了。
苗姨娘路上曾试探地问过赵姑姑发生了什么事,可赵姑姑并未多言任何。
苗姨娘进了堂内,给众人请安。
宋锦娘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面容姣好却清瘦,且衣着格外素气的女子。
张峦看了她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
怎么她也来了?
张眉寿烦极了眼前朦胧不清的气氛,直接对阿荔说道:“去里间将那墨绿色的荷包取来!”
此时全是家中私事,姨母作为外人已经不太适合多说,而若全让母亲掌控局势,她只怕掌着掌着就要掌歪了。
阿荔很快将荷包拿了过来。
张眉寿:“先给父亲认一认。”
阿荔依言送到张峦面前。
张峦接过,只见这荷包做工精致,其上的暗纹青竹刺绣更是精巧,就要下意识地说自己从未见过这荷包,可细细端详间,他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父亲,你见过这荷包吗?”张眉寿捕捉到他的神情,即刻问道。
“这荷包确实是我放进笔盒内的。”张峦答得竟有几分坦坦荡荡。
所有的人几乎都是呼吸一窒。
尤其是宋氏,她眼神一颤,却是无话了。
承认了便好!
她就知道,那笔盒是他最为心爱之物,其上还有着一把精巧的银锁,外人根本打不开,她也是从他昨日换下的衣物中找到的钥匙——若不然,她也不可能如此笃定是他亲手放进去的。
张峦紧接着说道:“我险些忘了,我昨晚与王翰林几人吃醉了酒,有些迷糊……这才想起来确实是我放进去的。
可是芩娘,那荷包不是你亲手所绣,赠予我的吗?”
宋氏一愣。
“我何时再绣过荷包了?你莫要睁眼说瞎话!”
况且那么精妙的绣技,是她能冒认的了吗?
“父亲,荷包是谁在何处交给你的?你可还记得?”为防父母做无用的对质,张眉寿连忙插话问道。
“当时我醉醺醺的,还未到海棠居时,只记得是个眼熟的丫鬟……那丫鬟说是你母亲所绣,左右只是一个荷包而已,我自然没有怀疑!”张峦此时方觉得蹊跷极了。
若真是妻子所绣,为何不等到他回到海棠居亲手给他?
也怪他当时醉得厉害,收下荷包之后,担心自己吃醉了酒乱丢,便在经过书房时迷迷糊糊地藏进了笔盒里,待回到海棠居时,酒越上头,就将此事忘了!
张眉寿听得内心也是疑窦丛生。
见宋氏又要反驳,她刚要阻止,就听姨母说道:“芩娘,你先别说话。”
而后,便隐隐拿赞赏和鼓励的眼神看向小外甥女,似乎很期待张眉寿接下来的表现。
“父亲之意,是有人想要刻意陷害你,挑拨你与母亲的关系?”张眉寿问着,似有意还似无意地分别看向了柳氏和苗姨娘,以及张眉娴。
这个时候,她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张眉娴曾与她说过的那个“秘密”。
“定是如此!”张峦沉声道。
若让他揪出了背后之人,他定不会轻饶!
如此行径,看似与小打小闹无异,却掐住了妻子的七寸,等同是诛心之举——事已至此,苗姨娘被一同叫来,他如何还能想不透其中的关连?
“二弟妹,二弟既然都这么说了,想来是误会一场,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柳氏作出一副劝和的模样来,看着宋氏说道。
张眉寿听得烦透了。
事情刚开始理,还没个眉目呢,她这劝和与和稀泥有什么区别?
事已至此,若不彻底弄个明白,那就等于坐实了父亲与苗姨娘暗下传情一事!
这恐怕就是大伯娘乐见的吧?
“二弟妹,你就听大嫂一句劝吧,二弟他待你的好,府里哪个不看在眼里?”
宋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见柳氏还欲再说,张眉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事情这般乱,母亲都不说话了,大伯娘不如也住嘴吧。”
她这话说得难听,偏偏脸上的心烦也不加以掩饰,仿佛是因父母有了矛盾而不管不顾了——反正不是有一句话叫童言无忌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张老太太说出了柳氏的心声,柳氏正要接一句呢,却听张老太太又道:“如此关头,为防乱上添乱,我且不与你计较了,待事后必须与你大伯娘赔不是!”
“……”柳氏的脸色跟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张眉寿应了句“是”,又直入正题。
“父亲昨日醉了酒,没看清那丫鬟是谁,只隐约觉得熟悉,可想来父亲身边的小厮总没醉吧?”
宋锦娘闻言眼中越发惊讶。
小外甥女不仅气势十足,不为外物所干扰,且虽看似心急,怼起长辈来口不择言,却根本不乱阵脚,知道要一层层往下理,并句句直抓紧要。
心思如此玲珑的女儿,怎会是妹妹那个死脑筋能生出来的?
宋锦娘越看越觉得张眉寿更像是她亲生的。
昨晚跟随张峦宴请王翰林等人的小厮很快被找了过来。
张老太太不怒自威地问:“昨晚你跟二老爷回府时,可曾见有丫鬟打着二太太的名号给二老爷送了个荷包?”
那小厮一愣之后,一边偷偷打量堂中的情形,一边点头。
“小的记得。”
“那你可看清了那丫鬟的长相,可是你认得的?”
小厮不假思索地答:“小的当然认得。”
“是谁!”这回问话的人是张峦。
第88章 承认
一直留意着柳氏的反应的张眉寿,并没有错过她忽地抓紧了帕子的小动作。
小厮转这头一边似在找什么人,一边答道:“就是二太太身边儿的芳兰姐姐啊!”
海棠居里有两个大丫鬟,一个是芳菊,另一个便是芳兰。
众人闻言神情皆是疑惑震动。
还真是宋氏的丫头去送的荷包?!
“你可看清了?”张老太太神情肃然地看着那小厮。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厮满心茫然,紧张却毫不犹豫地点头:“小的绝无半句假话!当真是芳兰姐姐去送的荷包!”
宋氏死死地皱着眉头。
“胡说八道,昨晚是芳菊守夜,芳兰根本不在我跟前,我又岂会吩咐她去送什么荷包?”她说着,眼神也越发狐疑起来。
这该不是张峦为了撇清自身而跟他的小厮串通好了的说辞吧?
再不然……难道芳兰真的自己莫名其妙地打着自己的名号去送了什么荷包?
可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芳兰呢!”张老太太也被绕得一头雾水,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一直跪在外面的芳兰早已听得冷汗淋漓。
芳菊皱眉看着她被唤进了堂内。
面对众人或质疑或探究的目光,身着桃红色比甲的芳兰瑟瑟地跪了下去。
“昨晚究竟是谁让你给二老爷送的荷包?”张眉寿赶在其他人开口前问道,给被问话之人一种她去送荷包事实已定、无需狡辩的错觉。
而眼前这大丫鬟的装扮让张眉寿觉得扎眼极了——衣着鲜亮,虽未施脂粉,却在鬓边别了一朵清雅的粉白海棠。
父亲向来尤爱海棠,海棠居一名便由此而来。
“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张峦目光咄咄地逼问着。
芳兰身形一抖,咬着唇说道:“当真是二太太让奴婢送去的呀。”
宋氏闻言吸了口冷气。
这丫鬟根本是在睁眼说瞎话……且就当着她这个主子的面!
她一时竟不知是贴身丫鬟也受了丈夫的唆使,一同来欺瞒众人,将荷包一事往她身上推;还是说……芳兰被苗姨娘收买了!?
最有立场挑拨她与丈夫关系的人,自然是苗姨娘。
“芳兰,我自认待你不薄……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收买!”宋氏眼神似刀。
“奴婢当真不知道太太在说什么……请太太恕罪!”芳兰声音带上哭意与惶恐,仿佛是因为自己没能领会主子的意思而办砸了事情一般无助。
张老太太眼神变了又变。
难道是二儿媳自编自演,以此来诓骗试探儿子?
若真如此,闹出这么大一出戏,惊动这么些人,也未免太过任性胡闹了!
宋氏气得气血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