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笑着道,“哦,他是我外甥,从今天起,帮我送菜。我这腰疼的老毛病越来越厉害了,人老咯了,不行了,家里老娘眼瞎又帮不了忙。我想将他带熟路,往后叫他帮着送菜。今天带他来,是带去认认刘厨的。”说着,又喊着那年轻男子,“山子,快给几个哥哥们问好。”
年轻男子长得面皮白净,笑容可亲地朝两个护卫喊道,“大哥们好。”
老熟人带来的人,护卫没有疑心,笑道,“你外甥长得不像你呢,比你长得好看多了。”
老罗是麻子脸,笑道,“他像他爹,要是像他妈,就会像我们罗家。”
“哈哈哈哈,长得幸好没像你,不然啊,跟你一样,活了五十多岁,连个媳妇也没有。”护卫笑着,摆摆手,叫他们进府里去了。
老罗招呼着年轻男子,“山子,用力推。”
“好嘞。”
舅甥两个一个拉车一个推车,从管府的后门进了府。
贺兰从另一条道上往这里走来,看到那男子的脸,一时惊得呆住了。
天山?
他活着?
他活着,为什么不去找她?为什么成了一个老农的外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兰激动得脸色通红,袖中手指打颤,脚步飞快朝青年男子跑了过去。
一直追到厨房那儿,贺兰一把抓过那男子的胳膊,“天山?”她的嗓子十分的沙哑,艰难地吐了两个字。
年轻男子回过头来,惊愕地看着贺兰,“你……”
“山子?”送菜老罗转身过来,惊讶问道,“你不是头回进城吗?你咋认识这里的人?”
“她认错人了。”山子挥开贺兰抓着他胳膊的手,冷冷转过身去,“舅舅,我们送菜去吧,早去早回。”
“是呢,早去早回,你外婆还在家等着我们给她做饭。”送菜老罗停好车,将车上的箩筐往下搬着。
外甥山子手脚麻利地帮着忙。
五大筐菜,一筐牛肉,两人很快搬好了,刘厨递了银子给他们,“这是今天的钱,明天再加筐鱼吧,你到村里问问,有三斤重以上的草鱼,带个十条过来。”
“好嘞。”
舅甥两个推着空板车往回走,贺兰就站在不远处的杏树下,一直不瞬不瞬地看着那年轻的外甥。
直到二人走远,走出了府里的后门,她才朝刘厨走来,连比带画问着,“那个年轻的小厮是谁?”
“送菜老罗的外甥?”
“之前有来过府里吗?”
“哦,没有,这是头回来,咦,兰姑娘,你打听那送菜的做什么?”
贺兰抿了抿唇,转身便走了,她脚步匆匆,朝那送菜的舅甥二人追了过去。
那明明是天山,是她的天山,为什么他不认识她了?成了一个送菜老农的外甥?
这半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要问个明白。
第198章
年轻男子和送菜老罗离开管府后,二人又买了些生活用品,推着板车出了城。
贺兰悄悄地跟在二人身后,一直保持着十来丈的距离。
就这么跟了几里路后,一直跟到了一个小村子里,最后,他们在一处低矮的农户家前停了下来。
农户家门口,坐着个瞎眼的老太太,听到有板车的声音停下,她笑着道,“阿大和山子回来了?”
“娘,我们回来了,还买了些米面回来。哦,山子还给你买了双鞋子。”
“好好好。”老妇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舅甥二人将板车上的物品一件件往下扛,走到屋门那儿时,那个年轻男子还回了下头,往屋门前一株大树那儿看了一眼,又飞快回过头,进屋去了。
大树后面藏着贺兰,她一瞬不瞬盯着那农家看着,这是天山现在的家?
她没有走进屋,脚尖点地跃上树去,将身子藏在了大树上。
过了一会儿,那年轻男子拿着一双新鞋子出来,给老妇人换上,老妇人笑着夸了他几句。
再过了一会儿,年轻男子提着斧头,走到院子一角劈起柴来。
柴劈了一堆后,他又一块块码齐整,拍拍衣衫上的灰尘,进屋去了,没一会儿,后院那儿腾起袅袅青烟,这户人家做起了午饭。
年轻男子走到前院这儿来,扶起老妇人进后院去了。
贺兰抿了抿唇,依旧没有离开,看着这一家三口忙出忙进。
时间静悄悄地过着,吃罢午饭的老妇人,又被年轻男子扶到前院的树下坐着休息。送菜的老罗,抱着一堆竹条,坐在老妇人身旁编起了筐子,母子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年轻男子从屋里寻了把锄头扛着,腰间插了把柴刀,对送菜老罗和老妇人说了几句话,又看了眼大树,独自往后山走去。
等他走了百十步之后,贺兰从树上悄然落下,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些距离走着,到了一片树林那儿,看看四周无人,贺兰紧跑了几步,来到他的面前,拦着他的去路,目光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脸,嘴唇倔强地抿着,一言不发。
年轻男子的目光闪烁了下,脚步往后退了起来。
贺兰眼角一红,冲过去一把抓着他的胳膊,嘴唇哆嗦着,眼泪哗哗往下流。
“你……”
“天山。”贺兰哑着嗓子,哭着道,“我是贺兰啊,你不记得我了?”
她的嗓子没有完全好,声音十分的沙哑,但近距离地听着,也能听得清她说的话。
“贺兰。”年轻男子叹了一声,目光渐渐温和起来,“别哭了。”
心中悬着的石头,忽然崩塌,贺兰扑上前,紧紧抱着天山,“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她嚎啕大哭起来。
差一点就成亲的二人,忽然之间听说他死了,悲伤了半年又忽然看见他了,贺兰怎能不悲喜交加?
她哭得声撕力竭。
天山扔掉锄头,将她搂进怀里。
贺兰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我以为你死了,要不是姑娘救了我,我差点要跟你去了。”
“我有苦衷,我不想连累你。”天山闭了下眼,叹了口气。
“什么苦衷?”贺兰停了哭声,连忙问道。
“别问了,我不想连累你。”天山抹掉她的泪水,“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
“是宇文恒害的,刚开始完全不能说话,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是熠王派人到西域寻了药,我每天都吃着,吃了半年,如今已经能够发出点声音了,熠王说是蛊毒,得寻到施蛊之人才能完全好。”贺兰叹了一声,“对了,天山,长白和祁连呢?你们三人不是在一起的吗?你活着,他们二人还好吧?”
“他们二人……”天山的脸色微微变了下,“我没看到他们。”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贺兰又问。
当时,顾云旖出事后,宇文恒拿顾云旖的遗体做诱饵,设下圈套骗他们四人出现。
四人被抓,她拼了一身力气杀出追杀,最后中毒落入京城的叫花子群,被人伢子捡去当昆仑奴卖,意外间遇到云舒买丫头,将她买了去。
但其他的三人一直下落不明,云舒和宇文熠一直在找他们,却没有听到有什么消息传来。
“有很多人追杀我,我拼着力气杀出重围,受了重伤,被一个进京卖菜之人救了,跟着他藏到山里养伤到现在才好。”天山说道。
贺兰眨了下眼,“原来是这样……”她指了指送菜老罗家的方向,“是那个送菜的老农救了你?他去过京城?”
“是他的姐夫进京时救了我,我认他姐夫做义父被带来了云州城,上个月,他姐姐姐夫被北蒙马匪杀害了,我便住到了他家。”天山又说道。
“是这样……”贺兰笑着道,“天山,你还不知道吧,你送菜的地方,住着熠王呢。你跟我回去吧,熠王见到你一定会收下你的,你可是小姐的人。小姐她……”
贺兰想跟他说,顾云旖成了云舒,但又一想,这件事牵扯的秘密太多,云舒连卢老爷子一家子都瞒着,她还是不要说吧。要公开,也让云舒公开,她不能替云舒做主。
“熠王都忘记了小姐呢,不是和另一个女子订亲了么?”天山讽笑。
“你不能怪他,他心中一直有小姐的。”贺兰摇摇头。
“好了,不提他了。”天山看着贺兰,“你的嗓子,我有办法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