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亲人支离破碎的尸体,除了流泪什么也做不到。这种事……我不想要再经历第二次了。”继国岩胜像是耗费了大半的精力,闭上眼睛在棋盘上盘面大好的时候选择了投子认输,说出了黑死牟怎么也想像不到的话:“比起缘一,其实我更羡慕你。”
“欸,没搞错?”、“羡慕?我?”黑死牟和光也一齐发出惊叹和质疑,继国岩胜看着两张缀满问号的脸,又想到这一人一鬼都已经在世上走过好几个百年,只觉得他们可怜又可爱的很。
“啊!别误会,我并不是想要成为鬼,不是那方面的羡慕。”继国岩胜呵呵笑了起来,对着眼看已经开始想歪的继国光也和黑死牟连连摆手,澄清道:“我羡慕的,是你的那一份纯粹,即使它最终变成了令人入魔的执念,但是,现在的我,自问是做不到如你那样一往无前的为了自己去追求什么,所以我很羡慕。”
“纯粹……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黑死牟的脸绷得死紧,好像不这么做,脸部的肌肉就会立刻出卖他此时的情绪,“听得最多的……还是……丧心病狂……这类的。”
继国岩胜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区起指节敲了敲棋盘问:“再来一盘?”
黑死牟点了头,剑士与恶鬼重新投入黑白之间的厮杀,再无一句闲话。只有纪国光也抱着膝盖,垂着头,脑中止不住的是前世四百年的走马灯。
说是走马灯也不恰当,只是些零零散散的画面,有他和号称日之呼吸传人的剑士对决的画面,也有他寻访剑术高手与之对决的画面,不管他挑战了多少个“日之呼吸”,不管他打败了多少剑豪,他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他还没有抵达毕生追求的那个境界,继国缘一所在的境界,他还没有超越继国缘一。
可是他要怎么超越继国缘一呢?
世上早就没有继国缘一的存在了,就算人类相信轮回转世之说,数百来他也未曾见过任何一名故人的转世。结果一直到死,他的执念仍旧是执念,在那个红月之夜后就注定没有解开的一天。
思及此,继国光也猛然抬头,看着眼前的黑死牟,心里的某一个念头告诉他,或许这就是帚星让他们三人从战国一脚跨越到大正的目的,他必须要这么做,哪怕他藏了一辈子的秘密会被掀开,但要是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那么无论是他还是黑死牟,内心深处都不会有真正的平静。
下定了决心,继国光也走向黑死牟并拿出自己的日轮刀交给对方。黑死牟虽然也有佩刀,但那把刀早已融合了鬼的血肉,与其说是武士的兵器,倒不如说是鬼的肢体延伸。
“拿去,用这把刀和缘一比一场吧。”眼见黑死牟没有立刻伸手来接,继国光也这才补上一句:“像个武士一样,真剑胜负。”
黑死牟这才伸手握住刀鞘,却没有立即答应比试的提议。继国光也完全猜得出来眼前的鬼在想些什么,无非又是继国缘一乃众神加护的天选之人,我若是败了岂不是证明在天赐的才能面前,凡人终究只能匍匐恳求垂怜……等等。
过去的继国岩胜用克己守礼的外表作为护盾,一辈子活在自卑当中,哪怕变成了鬼,剑技在百年的磨练之下越发精进,那份自卑却没有随着自己自身的强大而消退半分,反而越发地深入骨髓。
“他……不是我的缘一。”黑死牟这么说,眼看就要拒绝比试的提议。继国光也有些急了,如果黑死牟一走了之,谁也不知道他会藏到什么地方。
反而是继国岩胜一边收拾着棋盘,一边慢悠悠地开口:“此缘一非彼缘一,然你亦不再是‘岩胜’了啊。”
“你难道不想要知道吗?自己的四百年到底有什么意义?”不等黑死牟回答,继国光也率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想知道,这一题,帮我作答吧。”
黑死牟深深地看了继国光也一眼,佩戴上对方的日轮刀,反过来将自己的鬼刃交予继国光也保管。
“谢谢。”继国光也抱着鬼刃诚恳地低下头,鞠躬行了一个大礼。继国岩胜在他的身边不发一言,只待继国光也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伸手揽着已经和自己一般高的弟弟的肩膀,稳稳地将人固定在自己身边。
在黑死牟也不知道的时候,他竟也对眼前的画面露出了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光也:谁都不准拔我的马甲,要拔也是老子自己拔(俐落的自暴马甲)!真汉子,我们做鬼也坦荡荡!
黑死牟&岩胜:(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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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岩胜和黑死牟的下棋以及对话,我努力了,但我觉得我还是没有把那种一看就觉得“哇!作者隐喻了好多东西!”的意境写出来。
心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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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大正 16
产屋敷家给继国兄弟们准备的房子,从后门走出去不用多久就进入山里。乍看之下是一座无主的荒山,事实上全都是产屋敷家的土地,普通人之间都流传着“富不过三代”这样的说法,证明了财富累积速度永远比不过花费,而产屋敷家能够在千年间维持着鬼杀队的活动,这个名字后面象征的金钱是一般人做梦都无法想像的数字。
深入荒山没多久,就可以看见一片被粗略整理过的空地,说是整理,其实也不过就是砍掉了一部分低矮的树木,除去一些蔓生的藤蔓杂草罢了,虽然还是十分幽暗,但作为必须在夜间活动的鬼杀队员练习场地再适合不过。
继国兄弟们在这里进行过数次比试,从来没有引起过山下居民的注意,纵使曾经有一两个对环境稍微敏感的人,在发现“异状”来自荒山时,也就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一定要这样吗?”继国缘一站在训练场的一端,日轮刀在手,表情平静的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还在睡梦里傻笑的憨样,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透露了他此刻不甘愿的心情。
站在另一侧的黑死牟手里的则是继国光也的日轮刀,正在反覆挥刀适应刀身的重量和斩击范围,没有打算回答继国缘一的意思。
随着黑死牟的沉默,继国缘一苦恼的神色愈发明显。
“您既然已经摆脱了鬼舞辻无惨的控制,我们没有理由彼此刀剑相向的。”即使明知对面的是鬼,继国缘一仍然不想对这个世界的“继国岩胜”举起刀,“若是要彼此切磋,使用木刀……”
“你……比起我认识的缘一……话太多了。”黑死牟完成了一套基础动作,收刀入鞘,这才开口回应,但一开口就让继国缘一无所适从,“还天真的……近乎愚蠢……看清楚……我……可是吃人的鬼。”
像是为了要强调自己鬼的身份,黑死牟不仅露出了鬼相,就连这段时间为了低调行事而刻意隐藏属于鬼的气息也毫不保留地外放,光凭着这股气势,哪怕掩去鬼的一面,随便来个普通人都会觉得眼前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就连继国缘一都垂下了眼,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半个音节。
“那副表情……难道你觉得……这四百年来……我都不用吃东西吗?”黑死牟像是还嫌不够似的,继续往火上加油,“食用的人不同……也会影响实力……这一点……我也是……成了鬼之后……才知道。比起其他的上弦……我对食物……并不挑惕……习武之人的血肉虽好……但不常有……长年劳作之人的肉……锻炼有素……也容易获得。”
习武之人难得,那怕是战国时代,也不是武士满街走,更多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或是像灶门家、时透家那样在山里看老天眼色讨生活的劳动人民。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年劳作的人,不是父母就是年长的兄姐。一个家庭中的支柱若是倒下了,那些尚且年幼的孩子会面临的是怎么样的困境——不需要想像,继国缘一从小到大看了太多太多这样的例子,许多鬼杀队成员就是这样来的ㄝ那还是运气好,得了鬼杀队救助的一小部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