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时清疑惑:“难道给你下了药,或者用了什么术法?”
姚捧珠也不解:“可司马纪和常松涛并未对我做什么,只是禁足而已。司马师叔带我离开,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若真的用了手段,又怎会轻易放我离开?”
忽然一声回应从水榭外传来:“都是我不好,连累了师侄。”
这一声清朗平稳,如春风拂水。
众人一听便知,来人是司马澜。姚捧珠却迎到栏杆前,微微抬头:“师叔,你可算来了。”
往日司马澜都会落在姚捧珠身侧,并对其微笑颔首。此时却只是“嗯”了一声,绕过姚捧珠,落在另一边,朝鹿时清拱手:“见过师叔。”
姚捧珠正待跟过去,却被姚一成拦下,提醒道:“今日是你师叔祖的好日子,不可造次。”
姚捧珠皱眉,小声道:“我不过是想站在师叔身侧,怎么就算造次了?”
姚一成却不再言语,笑问
鹿时清:“师叔,人快到齐了吧?”
“已经齐了。”鹿时清端起桌上酒盏,真心真意地道:“我在沧海一境中,也就识得几位而已。今日邀大家喝我和星星的喜酒,不成敬意。”
其余几人也纷纷端酒,司马澜微微一笑:“这是钱塘有名的神仙醉,敬意忒大。”
姚捧珠嗅了嗅酒盏,恍然:“原来这就是神仙醉,如今外面不太平,大家是沾了师叔祖的光,幸得一尝。对吧师叔?”
司马澜略点了下头,移开目光,“祝二位天长地久,执手白头。”
姚一成也不甘落后,“祝师叔和恒明百年好合,快活胜似……咳咳,胜过神仙。”
姚捧珠因在司马澜那里受了冷落,正在黯然,忽然姚一成推了推她,“珠儿懂事些,快说两句。”
姚捧珠回过神,“祝师叔祖和师兄如胶似漆,百子千……”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她便捂住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干笑一声:“看我这张笨嘴,应该是师叔祖和师兄永结同心,早生贵……”
众人闻言更惊诧。
这本来只是失言,鹿时清并不放在心上。可莫名其妙的,他就想到了曾经当成点心吞吃的那朵冰塑花,瞬间涨红了脸。
姚一成见状,啧了一声,“珠儿,你怎么回事?”
姚捧珠咬了咬唇,干脆举起手中酒碗:“各位全当我今日脑袋被驴踢了,被门挤了,说不出像样的话来。我便干了这杯酒,为二位祝贺。”
说罢,不待鹿时清和顾星逢发话,她便一饮而尽。
鹿时清担忧地望着她:“珠儿,这酒烈,你得慢慢喝。”
姚捧珠把酒碗一撂,爽朗道:“没事……咳咳……烈了才过瘾……咳……你们也快喝啊!”
司马澜垂眼,默默端起酒碗,也一饮而尽。
见他二人如此,姚一成看看顾星逢和鹿时清,一咬牙,也照做了。他酒量并不大,喝完便扶着椅子,望着地面两眼发直。
司马澜直接拿过酒坛,给自己满上之后,才醒悟这是什么场合,冲二人歉意地笑了笑,“这酒绵柔顺口,容我再来一碗。”
鹿时清还能说什么,只能摆手说无妨。
姚捧珠咳红了眼睛,上气不接下气地笑,抢过酒坛也给自己倒,还对顾星逢道:“师叔祖和师兄也喝啊,道喜的话说完了,只有我们喝是不作数的。”
按照鹿时清的预想,是打算和他们一边畅聊,一边小酌,再佐以荷花酥下酒,今晚定会成为一个终生难忘的良夜。如今这三位,粗犷地全干了,这般下去,两坛酒不够一炷香挥霍的。
他为难地看着顾星逢,“星星,你看……”
顾星逢微微摇了下头,对他道:“我干了,你少喝。”
然后也饮尽了自己手中的那碗。鹿时清喝了一大口,忙拿了块荷花酥塞嘴里,顾星逢正待接下他手中的碗,他却重新端起来,一口气全喝光了。
酒气直接冲得鹿时清头晕眼花,正待去抓桌沿,顾星逢先一步把他揽起。“你为何喝光了?”
鹿时清直接将手放在他腰间,“什么时候都可以不喝,今天的喜酒一定要喝干净。星星……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顾星逢叹了一声:“你醉了。”
“没有。”鹿时清两手去抓顾星逢,“星星,今晚我们进洞房。”
“啪”。
酒盏从鹿时清手里滑落地上,摔成两瓣。
第124章 各自怀隐情
本就无序的场面, 被这一声脆响惊扰。
姚一成胆小如鼠,一下子跌在椅子上, 仓皇地左顾右盼:“难道是师尊回来了?还是……外面的妖魔鬼怪打进来了?”
司马澜拍拍他的肩:“师兄勿怕,只是一个酒碗被打破了。”
鹿时清从顾星逢怀中抬起头,“星星,我是不是犯错了?”
顾星逢摇头,姚捧珠在一旁呵呵笑道:“无妨无妨, 这是好兆头……有句话怎么说的, 碎碎平安嘛。”
鹿时清问顾星逢:“是不是这样?”
顾星逢:“对,你没有犯错。”
鹿时清放下心来,环在顾星逢腰上的双臂紧了紧,“那就好, 我还以为犯了错, 就不能跟你进洞房了。”
姚捧珠大口喝了半盏酒, 起哄道:“我听说凡人成亲都要闹洞房!我不管,我也要闹洞房, 我要看看这男人和男人,到底是怎么双修的!”
姚一成一听:“别喝了!看你如今成何体统!”
姚捧珠满不在乎,“你若嫌我,长白雪岭或者昆仑太虚顶随便找个男修士跟我合籍, 把我撵出去!”
姚一成瞪着她道:“你、你、岂有此理!”
“这不是你说的么?”姚捧珠奇道,“要不,找一个本派的俊俏小弟子也行,只是他们别嫌我年纪大。”
司马澜忽然把手中酒盏撂在桌上, 盏中泛出细密波纹。“师侄,你也醉了。”
不知怎的,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说出来,方才张牙舞爪的姚捧珠,却忽然坐下了。仿佛同谁置气一般,端起酒盏一口气喝干净。
司马澜一只手在袖下蜷起,也不再说什么,闷头喝酒。
这一边气氛不洽,可另一边的朱砂梅下,躲到此间的顾星逢和鹿时清二人,却格外融洽,抱在一起一刻不曾分开。
顾星逢见过鹿时清的醉态。当初白团团附身宋扬,给鹿时清灌过许多神仙醉,鹿时清是耍一通酒疯之后,才肯睡去。今日鹿时清饮得少些,所以耍酒疯的时间会相应延长。
顾星逢并不反感鹿时清耍酒疯。相反,他其实很喜欢。
因为鹿时清在醉酒之后,会卸下平素端庄矜持的样子,露出原原本本的孩子气。此刻,他正把脸埋在顾星逢的胸口,嘟囔道:“谁也不许看,这是我和星星的洞房花烛夜……”
顾星逢哄道:“嗯,不让任何人看。”
“可是……”鹿时清仍是苦着脸,“如果没有人看,那些书籍怎么办?”
顾星逢问:“什么书籍?”
鹿时清:“就是写我们洞房的书籍啊。”
顾星逢:“……嗯?”
鹿时清一板一眼道:“我和怀虚什么都没有,可是那些书上写得天花乱坠,我自己都差点信了。如今我和星星结为道侣,什么都有,偏偏没有人写,不行!”
许是从小到大,他受白霄冷待,受丁海晏排挤,养成了事事忍让的性子,看似真诚愚笨,其实格外早熟。因此他醉酒之后,在顾星逢面前,才能直抒胸臆,撒泼耍赖。
这种在旁人那里绝对不会展现的姿态,令顾星逢非常满意,轻声问:“那你想如何?”
鹿时清道:“我要找个文采出众的人,把我们今夜发生的一切,都讲给他听,让他写出来,写成全天下最精彩的故事。”
顾星逢迟疑:“可今夜……什么都没有。”
鹿时清一把抓住他的手,煞有介事,“所以我们快去洞房啊,洞房之后就有故事写了。”
顾星逢觉得不大对。
若按照
鹿时清的意思,就是把洞房里做的事情写到书册上去……不用猜,都知道那些什么故事。
顾星逢承认,他有些想看……
但绝对行不通。
可是鹿时清却已经拉着他往水榭外走了,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念叨:“一定要好好表现,让星星高兴。”
明明是一副正经又纯洁的样子,却说出如此一言难尽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