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寒的月光洒在鱼鳞似的屋顶上，凌飞鸾眸光清冷如水，右手紧按着佩刀。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味，偌大饶州城，几乎没什么灯光亮起，隐隐约约的哭声缥缈传来，在惨白的月光下听着格外凄楚。
“大人，饶州城百姓染上的疫病并非无药可救。师父给我留的医书上，有专门救治疫病的方法和药方。您别太难过，只要有办法打开城门，派人送药进来，这些百姓就不用等死。”
人性的善恶就在一念之间，两人白天时，虽然见了许多灭绝人性的情形，但也见了一些即使在困境中，依然对他人心怀善意的好人。
凌飞鸾握住舒安歌的手，偏过脸定定的望着她。
“秀娘。”
一声谈不上温柔的秀娘，让舒安歌心田开出了柔软的花儿。
“大人。”
“我会以最快方式征调物资，交由军队护送过来，同时收集贪官污吏名单交给朝廷。”
“大人好厉害，您是百姓的大英雄。”
舒安歌一脸崇拜的望着凌飞鸾，他叹了口气，怜惜的用手指轻抚她的脸颊。
“你能独自留在饶州，陪着军队治理疫情么？”
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一个没经过什么大风浪的小姑娘。想到此处，凌飞鸾顿觉自己提出的请求太过分了些。
“可以啊！大人，您放心，我会努力救治百姓的。你是大英雄，我要努力成为大英雄的娘子。”
舒安歌将脸贴在凌飞鸾粗糙的手背上，嘴唇轻轻在上面碰了一下。
他心头一颤，千言万语全堵在心头。
“秀娘，辛苦你了。”
“目标人物好感度+15，当前好感度63。”
患难见真情，凌飞鸾轻轻搂着舒安歌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共享这难得的温情。
临分别前，凌飞鸾交给了舒安歌一块金牌，这是他的令牌。有了这块金牌，军队到后，舒安歌就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协助军队一起治理疫情了。
若非万不得已，凌飞鸾并不愿意将舒安歌独自留在疫病泛滥的绕城内。
但他接下来做的事十分凶险，虽然为了不让舒安歌担心，他刻意弱化了自己行动的凶险之处。
江西巡抚陆衡则是只老狐狸，他既然敢瞒天过海，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就不会轻易留下什么把柄。
凌飞鸾几乎能猜出，等他搜集完证据后，陆衡则极有可能推出属下为自己挡刀，撇清自己的干系。
江西一带属于贺家的势力范围，贪污腐败情况十分严重，一直是陛下的心腹大患。
锦衣卫之前花了好大功夫，将马文栋抓捕归案，但对方十分嘴硬，受尽严刑拷打也不愿招出账本究竟在哪儿。
马文栋身后势力，只以为他们抓他是为了调查其与匪帮勾结贩卖私盐之事，却不知锦衣卫的最终目地是打掉江西腐烂到根子里的官僚网。
大燕的天快变了，凌飞鸾不希望他的父辈们抛头颅洒热血守护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军队在凌飞鸾离开五日后才抵达，让舒安歌意外的是，陪同军队一起赶赴饶州的人是宋同知。
之前她还有些担心，军队的人未必肯听她一个名不见传的小大夫。
宋同知的到来，让舒安歌心下安定不少。
这五日来，舒安歌冒着生命危险在饶州城内四处寻访查探疫情。同时敲开紧闭的药铺大门，花钱买了一些能预防疫病的药材，熬了药每天出门散药。
能帮一个是一个，这就是舒安歌的想法。
军队来人之后，先前把守城门的兵卒面如死灰，没做什么抵抗就交出了兵器。
每天看着染了疫病的尸体从城里运出，要不是担心被砍头，他们早就逃之夭夭了。
如今事情败露，朝廷派人过来治理疫情，他们除了投降别无他选。
舒安歌没急着让军中将士进城，而是先在城外支起了大锅，将配置好的药材丢进去，让他们喝上三天后再进城。
朝廷军队的到来，让绝望中的百姓看到了希望。
舒安歌挑了几个身材还算健壮的百姓，让他们将药材运到城中去。
第1307章 贫家医女征服锦衣卫使22
绝望让活生生的人变成行尸走肉，希望却会让荒芜的人生焕发生机。
朝廷没有放弃他们！陛下没有抛弃他们！
希望像火种一样在饶州城中传播开，大军就在城外，药材和粮食源源不断的运了进来，秩序重新开始建立。
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令舒安歌斗志昂扬的世界。
天冷了，初雪即将来临，三天后军队驻入，混乱的饶州城终于归于平静。
舒安歌沉着冷静的命令士兵将染上疫病后死亡的尸体焚烧，同时让百姓将疫病患者穿过的衣物，使用过的器具毁掉。
同时她将身染疫病的患者集中在一起，按照患病程度，隔离在不同院落中。
那些被隔离的人起初是愤怒且不甘的，他们以为自己被彻底抛弃，但舒安歌随后的举动让他们安下心来。
这些被隔离的人，同样分到了治疗疫病的药物和御寒的衣物。
被隔离之后，城中因疫病死亡的人数每天都在减少，前来协助治理疫病的将士对此现象十分惊奇，饶州城中的幸存者几乎将舒安歌视为菩萨降世。
若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亲临，又怎能将汹涌的疫病治好，将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患者拉回来。
大家堪称狂热的感激，让舒安歌分外不自在。
为了方便行事，她平时到城中各处查看疫情时，都是男装打扮。
如今疫病还未彻底清除，已经有很多百姓，主动上门提亲，想要与小叶大夫结为亲家了。
除此之外，还有胆大的姑娘直接自荐枕席，愿意跟在舒安歌身边为奴为婢报恩，让她好不狼狈。
为了防止被执着于报恩的百姓缠上，舒安歌只好每天换个地方住，还时常改换服饰打扮。
初雪降临时，饶州城的疫情已经差不多完全清除了。
一来是舒安歌治理疫病有功，二来也是天冷了，病毒的活跃性降低，传染性没那么强了。
为防止开春后，疫病卷土重来，舒安歌特地交待百姓们，一定要将得过疫病人使用的东西处理干净。
她还叮嘱百姓们，她留下的药方也要保存好，明年开春时先抓上几服药熬成汤喝下预防着。
饶州城这次疫病，夺去了十之二三百姓的性命，要不是朝廷即使派兵救援，叶小大夫仁心圣手，他们被关在城内只有等死一条路。
所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叶小大夫交待的话，对于饶州城的百姓来说，比圣旨还管用。
饶州城疫情之事处理完后，朝廷军队撤去，舒安歌随宋同知一起返京了。
饶州城背弃百姓的大小官员，被判处斩刑，他们被砍头那日，饶州城百姓兴高采烈如过年，高呼天子圣明。
处理这些小喽啰只是为了杀鸡儆猴，整个江西官场都该动一动了。
但像江西巡抚陆衡则这样身处高位的人动起来不容易，所以锦衣卫要尽可能全面的收集证据。
要回京了，回去的路上，舒安歌没有与人共乘，宋同知这才发现，原来小叶大夫骑术很不错。
想到她之前与凌指挥使同乘一骑那么久，宋同知总觉得两人关系有些不一般。
旁人或许不知小叶大夫底细，他还是清楚一些的。
这个比男儿还要英勇洒脱的小叶大夫，其实是位红妆美娇娘。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宋同知没觉得两人又什么不相称的。一个是忠君爱国的好二郎，一个是仁心圣手女神医。
宋同知越看越觉得小叶大夫和凌指挥使有夫妻相，凌指挥使煞气太重，就该让温柔和善的小叶大夫中和一下。
到京城之后，已经快到年节了。与遭了大灾的江西不同，京城中人人喜气洋洋，筹办着年货，盼着明年有个好收成。
舒安歌在城外十里处与宋同知等人分开，她只是一个普通小百姓，跟锦衣卫混在一起不好。
在饶州时，舒安歌心力交瘁好生劳累，天天和患者打交道，整个人成熟了许多。
去饶州之前，她眉眼青嫩天真浪漫，这一趟艰苦征途后，她眉眼中多了几分沉稳和沧桑，和凌飞鸾莫名多了几分夫妻相。
熟悉的小巷出现在眼前，晴空郎朗，冷风肃肃，舒安歌怀着雀跃的心情，轻轻扣下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