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疏桐对这事紧咬不放,潘管事也豁出去了,左右两边都是用他的儿子威胁他!
潘管事松口,俞疏桐等的就是这句话,她搁下茶盏,笑容灿烂:“那潘管事可记住了,俞府需要你的时候,你说实话,你儿子我替你保住。你说假话,你儿子是死是活与我俞府无关。”
潘管事隐约猜出她的打算却不敢深入细想,唯唯诺诺应下了。为了他儿子,他照办就是了。
解决了潘管事,其他就好办多了。逃逸家奴报给官府,心散了的下人放走,留下的下人月钱翻倍。余下的也没什么了。
俞疏桐几天时间弄顺俞府的事,总算抽出空来去赵氏医馆问问赵大夫,这折浦花与吴氏的关系。
赵氏医馆门庭冷清,俞疏桐独自进了医馆,见赵大夫躺在医馆藤椅上,手里抱着本医书,便故意加重脚步,引起赵大夫的注意。
“赵大夫今日清闲,可否帮我看个东西?”俞疏桐兀自坐到赵大夫不远处的板凳上,掏出吴氏的青玉珠。
赵大夫瞥了眼青玉珠,阖眸不语。
“赵大夫见多识广,可有听过折浦花这个名字?”俞疏桐把玩着玉珠,自顾自问道,“赵大夫久处宫中,后宫腌臜事见得多了。折浦花一物,产于何处,有何用处,您应当清楚。我来不是问责于您,是想知道这草可有解法?”
赵大夫等她说完淡淡回了句:“没有。”
“赵大夫早知吴姨娘受折浦花影响,胎儿无法存活,偏这事牵扯到宫廷,不可直言。我屡次询问,赵大夫也只说吴姨娘身子无碍。”俞疏桐顿了顿,继续说道,“吴姨娘身子几经滑胎,究竟有碍无碍还不好说。”
“三小姐来到底想干什么?不妨直说,老朽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赵大夫斜眼望着她,冷哼道,“医者仁心,有病没病在老朽眼里都一样。”
俞疏桐倒不介意赵大夫挖苦她的话,放下青玉珠说道:“我想请赵大夫用折浦花浸泡这枚珠子,不需深入,只要表面一层便可。”
闻言,赵大夫坐直身子,沉声道:“这珠子是吴姨娘的,年岁久了效用尽失,正好这胎过后她也不必再受苦。你让我重新给这珠子加上折浦花,是何居心?那吴姨娘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了!”
“正是因效用尽失,我才要赵大夫重新加些进去!”俞疏桐抬眸对上赵大夫的眼睛道,“吴姨娘耳根子软,除非她亲眼所见,否则旁人说什么她信什么。想要她学会防备,必然要她先明白,有人要害她,她方能硬起心肠保护自己。今日有人不想她有孩子,明日就可能有人想要她的命!孩子没了可以再怀,可以抱养,命没了,从哪儿再找一条命来?”
“可你这是先害她,再救她!救不回来怎么办!本末倒置!如何使得!”赵大夫把青玉珠扔还给她,坚决不同意她的做法。
俞疏桐也不纠缠,收了玉珠起身告辞道:“我改日再来,希望赵大夫能改变心意。”
出了赵氏医馆,俞疏桐叹了口气,让马车载她去逐味坊买只烤鸭。马车驶至四街交界处,街口摆着一盘棋,后面坐着一位白胡子老头,神神叨叨念着什么。
俞疏桐从车帘空隙扫见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便让人停下,她撩开车帘,忽然想起,那棋盘后的人不是安王府的那个老头吗?
能自由出入安王府的人,身份地位必然不差,怎会跑来街市摆棋?
第65章 棋局
缘着街口摆棋盘的人自己见过,俞疏桐吩咐车夫停车,下车过去看看。
棋盘前站了不少人,捻须托腮盯着棋盘两眼放光。俞疏桐侧身挤到前方,低头一看,棋盘上的棋子都只剩下一口气,谁先走另一个都得死。
下一步轮到白子走了,黑子必死无疑。
棋局胜负分明,这老头摆这么一盘棋在街口,想干嘛?
俞疏桐瞄了眼老头,那老头恰巧探过目光,两人视线一碰,她笑了笑,低头研究棋局。
“小丫头试试?”
一只手伸到俞疏桐面前,掌心一颗白子。俞疏桐收了白子,预备掐断黑子最后一口气,那老头手一挡,不赞同道:“谁让你这么下了!”
“那不这么下,要怎么下?”俞疏桐拿起白子,指着她刚要放白子的地方,说道,“白子放这,这盘棋就结束了,还能怎么下?难道要放黑子一马,让它有机会反杀白子?”
俞疏桐是开个玩笑,谁成想那老头当真点了点头,满意道:“正是正是!我是让你放黑子一马!”
“这些……”老头指了指棋盘上的棋子,有指了指周围站着的人,说道,“这些都是他们下的。一人两次机会,要么让对手动弹不得,要么给后边的留条活路。上个人下得这盘棋半死不活,你得把这盘棋盘活了。”
“我一步结束这盘棋不行吗?”
“不行!”老头睨了她一眼,“你得走两步,走一步不作数。”
俞疏桐眨巴眨巴眼睛,把白子还给老头,说道:“那我不走了。”
她提起裙子转身,一回头撞见一书生托着下巴,朝她一笑:“俞小姐真巧!怎么不下啊?”
“我棋艺不好,下不来。”俞疏桐拍拍他的胳膊,语重心长,反问道,“补考放榜了吗,你还有闲心来街市晃荡?补考没上榜,你可如何向家中老父老母、甥舅子侄交代啊?”
“不巧,今日放榜。在下已经看过了,不才只进了前十,没拿到榜首。可惜了。”薄世清笑眯眯回道。
春闱前十就够寒门学子光耀门楣了,薄世清这意思是他还指望更高的成绩?
俞疏桐眉头微挑,“不知何日殿试?薄生拿个天子首席门生岂不光宗耀祖?”
“个人看个命,在下若与仕途有缘,自然能在殿试中拿个好名次。若无缘,蝇营狗苟十余年还是会抱负难平。”薄世清话语急转,指着棋盘道,“不如惜取眼前时,让在下看看俞小姐的本事,也好让在下平一平连日遇霉事的怨气。”
“你遇霉事,又与我何干?”俞疏桐口中这样说着,却回头向老头讨了棋子,“书生就肯定我没有回转局势的办法,想看我出糗,平你的怨气?”
“俞小姐有法子尽管使出来,在下拭目以待。”薄世清凑到棋盘边笑看向俞疏桐。
这盘棋,要盘活黑子不是没有办法,不过大多数人都舍不得。
俞疏桐一子落在黑子围住的白子中,把白子堵死。那一片的白子成了死棋,数一数死了十三颗白子。
白子自损三千,似大势已去。
俞疏桐又捻了颗黑子,抬头问老头:“一黑一白,一个来回算一次机会,还是下一子便算一次机会。”
老头正觑着眼睛看棋,冷不防被问着,含糊道:“你觉着怎么算就怎么算。”
“那就算一来回一次了。”俞疏桐落下黑子割了黑子那些动弹不得的子。
一个来回,损了白子,治了黑子,两方基本持平。
可还有个问题,如此一来,黑白两方据守一方,互无交集,这棋还如何下?
接下来一个来回,俞疏桐各在敌方阵营下了一颗棋子,棋局彻底活了。
“俞小姐高招。”薄世清先夸了俞疏桐一句,接着自己拿了一颗白子,放到棋盘上,“不过这样一来,白子就日落西山,再难复起了。”
“哦?接着呢?”俞疏桐捻了颗黑子比划着,“这样黑子不也穷途末路,还击无力了吗?”
“想让对方死还不简单,最重要如何杀得对方心服口服。”俞疏桐把棋子扔回棋盒,拍拍手起身要走。
“小丫头别急着走啊。”棋盘后的老头忽然开口道,“来把这盘棋下完嘛。”
“就你俩!”老头指着薄世清和俞疏桐,招呼旁边的书童放了俩小马扎,“来来来,坐下下,把这盘下完,下完老头子再摆。坐下坐下,站着多累啊。”
“下完?”俞疏桐看了眼薄世清,但见对方笑得睁不开眼,她便也不推辞,坐下执黑子,先行一步。
薄世清紧跟其后,两人有来有往,不多时棋盘就满了大半。
老头摸出一本书竖在眼前,装模作样,间或摆出几样表情似在评判书本内容,然他的眼睛却时不时瞄向棋盘。
黑白两方僵持不下,白子稍落下风。接着便该薄世清走棋,他沉思须臾,落下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