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言低咳一声，眼神漂移，好半天才小声说，“你这样叫我，我会想他的。”
“哦！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谢敛捉住了他的闪躲。
顾言耳朵尖都冒上了红，他抿着嘴不说话，半响才从嗓子眼吐出一个嗯字。
谢敛的眼眶还泛着红，嘴角却扬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哥哥害羞，可是你太笨了，话要说出来，他才知道啊。”
他的目光真诚纯净，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顾言叹气，指腹戳他的脸，说，“我会说的，可是他最近很忙，我不能去打扰他。”
谢敛哦了一声，两只手的手指头缠绕在一起，泄气般地又坐了回去。
他知道哥哥为什么忙，是因为他丢了。
那在家里的傅韶…也会来找他。
谢敛心口一痛，急忙避开顾言的目光。
“那…那就下次说吧。”他小声说，“你要记得哦。”
顾言的一根手指变成两根，情不自禁捏他的脸，点头应允，“好，我都记得，那你能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难过吗？”
“是不是有人欺负过你？”
第74章
谢敛低着头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小声说，“没有。”
“敛敛。”顾言凑近了他，轻声问，“你刚才说，话要说出来，别人才能知道，你忘了吗？”
顾言和他接触不久，却也真的心疼他，小孩又可怜又乖，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崽，孤零零地缩在角落里，忐忑不安地看着周边的人。
他怕生人，也很怕和外界接触，顾言不知道他曾经受了什么伤什么委屈，但毋庸置疑的是，他那些所谓的家人，并没有照顾好他。
不然怎么会让他一个人丢掉。
谢敛听到他的话抬头，迷茫地看着他，说，“我没有忘啊…可是我不是说这个。”
“一样的。”顾言说，“任何事都一样，要说出来，才可以解决问题。”
谢敛更迷茫了，眼睛微眨，愣愣地啊了一声。
“不然你会一直难过。”
顾言心里叹气，指腹沿着他的脸颊上移，落在他的头发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叹息道，“傻敛敛，问题之所以是问题，就是因为没有解决啊。”
谢敛被他说懵了，他的小脑袋瓜子有些没法理解顾言的话，这些绕绕的长句把他捆在一起，让他疑惑又奇怪。
他的面容迷茫，显然是没听懂，顾言揉了揉他凌乱的头发，把他额边碎发拢到耳后，轻声说，“你刚才难过吗？”
谢敛听得懂这个，他犹豫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为什么难过呢？”顾言又问。
谢敛又不说话了，他躲开顾言的手，抿着唇低下头，绞着自己的手指头来回揉捏。
顾言不着急，他像个循循诱导的老师，逐字逐句地教着谢敛，让他把心里的话一股脑释放出来。
“是因为她吗？”
那个小孩提到的喜欢的人，瞬间沉默的话语，失神的面容，他无助地转身缩在沙发里，一声不吭地抱着自己。
却没有掉眼泪。
最爱哭的小孩没有哭，却更让人心疼。
“她欺负了你吗？让你难过了吗？”
谢敛的指腹顿住，他的细白手指搭在灰色抱枕上，是一种无力苍白地脆弱。
“没有…”谢敛轻声说，嗓子眼都冒着丝丝甜意，“他很好很好，敛敛很喜欢他。”
“他从来，都不会欺负我的。”
“那为什么要伤心呢。”
漂亮哥哥的声音很轻，又带着一股暖意，谢敛被勾起情绪，抬头看向他，小心地笑了一下，说，“因为…”
“我也想他了…”
刻意避开的名字，总是不敢回想的身影，心底里最深的痛意与害怕被这次骇人照片连根拔起，谢敛想傅韶了，他想要回家，想要被最喜欢的傅韶抱在怀里哄。
可是，他真的不敢。
最初的想念无数次被恐惧替代，他怕走出这道门，怕直面他的噩梦，更怕见到傅韶，怕傅韶问他。
谢敛要怎么开口，怎么骗他说不痛啊。
他不想要傅韶难过呀。
“敛敛。”顾言叫他，“你还记得她在哪吗？我们去找她好不好？”
“……不要。”
谢敛往沙发里缩了缩，躲在抱枕里，翁声翁气地说，“外面有坏人，会欺负敛敛的。”
对话又陷入僵局，谢敛不肯再抬头，躲在抱枕里一声不吭，顾言碰了碰他的手，他也飞快缩回去，是一点不配合。
顾言心里烦闷又酸涩，他捡到小孩三天，市里市外的走失新闻看了无数次，却依旧没有谢敛的影子。寻常人家孩子丢了三天，早就新闻满天飞，急的要命，怎么到他这，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你告诉哥哥，为什么你会走丢？”
顾言强硬地抬起他的头，正视着他，问他，“敛敛，你丢了三天了，哥哥不知道你家里人对你好不好，可是你喜欢的她，知道你丢了，她一定会着急难过的，你舍得她伤心吗？”
“……”
谢敛眼底蒙上水意，咬着唇不说话。
“这座城市这么大，哥哥不敢保证，是不是没找到更准确的信息，所以才没看到找你的消息，哥哥一个人的力量也不够，如果你一直不肯说，我会去报警帮你找。”
“不要！！！”
谢敛惊慌失措地喊，求他，“哥哥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丢了那么久。”
“我不要，外面好多好多坏人，我好痛，哥哥不要送我走。”
顾言的话严肃认真，和刚才开玩笑的样子判若两人，谢敛慌了，手忙脚乱爬起来，哀戚地握着他的手腕祈求，“哥哥，我真的很痛…”
顾言不想逼他，可是小孩敏感又脆弱，提起外人都怕成这幅样子，可他不可能一辈子缩在自己龟壳里，一味的逃避只会让他更痛苦。
“是谁欺负你？”
顾言握住他的手，沉声问他。
谢敛脸色苍白，牙齿颤栗，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慌乱地摇头。
“你家里人？”
“不是！”谢敛急忙反驳，“他们很好！”
“那是谁？”顾言厉声逼问。
“是…是…”谢敛哽咽，捂住自己的脸失声痛哭，“好多人啊。”
“坏人老师打我，有照片。”
“他们都看到了，他们都知道了。”
谢敛大哭，“可我不想，我害怕啊。”
他哭的又急又凶，瘦削的身体抖的像筛子一样，把他藏在心底的恐惧尽数爆发出来，那些话的信息量太大，顾言一时愣住没有回过神，可是谢敛却崩溃了，缩在角落里哭着发抖。
顾言指腹微颤，手指攀住小孩瘦弱的肩头，把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上。
“不哭，敛敛不怕。”
顾言声音沙哑，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安抚他，“没事的，没事的，不怕。”
肩头很快被小孩的泪水打湿，顾言颤抖着声音哄他，握住他的手却紧紧攥住。谢敛的话太过骇人，像惊雷一样落下来，即便是顾言，也无法压住心里的震惊和愤怒。
什么叫老师打他，什么叫还有照片，顾言不敢深想，甚至不敢去想。
“可是，可是好难啊。”谢敛哭着说，“我有想努力勇敢了，可是哥哥，真的好难啊。”
“我好喜欢他，可是为什么，喜欢他要这么难。”
谢敛哭的喘不过气，手指拽着他的衣角蜷烂在手心，他的脊背突兀凸起颤抖，顾言闭上了眼，用力搂住了他。
他说不出话，他只是太心疼这样的小孩。
无忧无虑的小傻子，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磨难。
“对不起，是哥哥错了。”顾言哑着嗓子道歉，“不哭了，哥哥不该问你。”
谢敛趴在他的肩头啼哭，带着哭腔说，“漂亮哥哥，我真的好害怕。”
“不要送我走，求求你。”
“对不起，对不起。”顾言眼眶湿润，一次又一次地安抚他，“哥哥不送你走，敛敛不怕啊。”
谢敛的泪水止不住，他的嘴里呼出一团又一团的哽咽，他的心里像破了一个大洞，断断续续地朝顾言哭诉。
“我家里人，家里人也知道了，哥哥，我怕。”
顾言心疼他，手掌沿着他的脊背来回安抚，“没事，哥哥在呢，哥哥帮你报仇。”
谢敛哭着点头，“你帮我赶走他就好了呜呜。”
他从顾言的肩头爬起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瘪着嘴说，“哥哥也不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