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郁安宁想从他表情中找出一丝破绽。
沈曜垂下眼帘,与他视线对撞,挑眉道:“好不好,今晚试试不就知道了?”
看着他的眼神,郁安宁双颊微烫,沉默片刻叹气道:“总觉得师兄在调戏我,可是没有证据……”
沈曜拍拍他的肩膀,“接着看,任务完成咱们就可以上山了。”
接连奔波十来天,这是第一个安稳的夜晚。
郁安宁却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半坐起身子,呆呆地望着盘坐在床榻一隅的沈曜。
他正在调息经脉,似乎深陷于自我世界,乌发如瀑,面容沉凝,唇角却在微微上扬,让人很有种想要贴近的欲望。
郁安宁这么想着,身体竟不由自主地行动起来,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他的面前。
如今近的距离,长眉入鬓,鼻梁高耸,睫毛微颤,根根看得分明。
郁安宁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抚上浓色的眉梢。
沈曜眉心轻轻一蹙,却被温热的手指一下下熨开了。
郁安宁脑海乱作一团,影像如碎片般在眼前闪过,向着两片清润的薄唇,越靠越近。
“封擎。”正要贴合的时刻,一个颇为陌生的名字从口中蹦了出来,郁安宁蓦地顿住,颇为惊异。
羽扇般的睫毛一抖,缓缓地扬了起来,深海般的双眸中,尽是自己的倒影。
郁安宁冷不丁反应过来,整张脸臊得如同熟透了的番茄,这个坐在人家怀里的姿势他该怎么解释?
沈曜一动不动地回望着他,唇角绷得紧紧的,黑沉沉的眸底波诡云谲。
郁安宁心底颤抖,喉咙上下滚动,脊背僵硬无比,只微微一动,便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攫住腰身,接下来,便是扼住呼吸般侵略性的吻。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穿透寂静,打破蓄势已久的激/情。
两人蓦地顿住,互相对视,喘息未定。
叩击门板的声音再次传来,“咚咚咚”。
沈曜面色难看得要死,沉声问:“何事?”
对方似乎感受到语气中的寒意,带着万分小心回答:“公子,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知道了,稍候片刻。”沈曜冷冰冰地回答,目光一转,郁安宁迷离目光倏尔清澈,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从他身上跳了出去。
“师、师兄,”他面带惊惶,“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见他如此,沈曜饶有兴致地理了理凌乱的衣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顶着他审视的目光,郁安宁的脸再次红到耳根,“我还以为我在做梦,梦里那个人跟你……”他搅动着手指支支吾吾。
沈曜视线投注:“是叫封擎吧?”
“你怎么知道?”郁安宁一惊,蓦地明白了什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师兄,莫非那个时候你就醒了?”
“并不是。”沈曜起身穿衣、束发,很快恢复清冷。
“那就好。”郁安宁暗暗松了口气。
沈曜将衣衫放到他旁边,顿了顿道,“我一直都没睡着。”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两匹快马已经飞驰在冰雪覆盖的崎岖山路上。
清晨寒风凛凛,夹杂着冰屑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白雪在初生日光下闪着点点银光,马蹄雪窝之下,露出不知沉积多少年的青冰。
郁安宁抬头望了望着钻入云层的高山,扭头望向护在旁侧的沈曜,再向外不到两尺,便是万丈深渊。
“这座山有蹊跷,不便使用功法,以免打草惊蛇。”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沈曜道出没有御剑的原因。
郁安宁听闻,一直担着的心放下一半,放缓马速道:“师兄,一进山我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远处雪坡大片滑落,激起阵阵白烟,沈曜问:“什么感觉?”
郁安宁蹙眉道:“一切都很熟悉,就好像……之前来过,而且不止一次。”显然这种感觉并不美妙。
沈曜容色微变,若他来过,只可能前八世中的某次,作为新死转生之人,郁安宁绝不会有此记忆,连他自己都印象模糊。
保持记忆需要耗费太多功法,为了更多次开启转生之门,并留在身边护他周全,沈曜早已将此项舍去。
沈曜忽然想到什么,心口被重重一击,眸色骤冷,面容渐而被寒霜覆盖,这种该死的熟悉感,莫非代表他们已接近这转生之地?这第九世将再次失败了吗?阴寒怒气自体内透出,惊起林中黑鸦无数。
“师兄,师兄?”郁安宁的呼唤拉回他的注意。
沈曜猛地转过头,郁安宁一双清澈眸子在满含焦虑地看着他,“师兄是否身体不适,叫你那么多声都不回答?”
沈曜环视四周纯白,忍着心中波涛汹涌,慢慢地将马停了下来。
不等停稳,郁安宁已经跃下马背,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你脸色不太好,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沈曜黑眸沉沉深不见底,死死按住郁安宁的肩膀,仿佛这般便能永远将他留在身边。
郁安宁被他捏得生疼,却化不开心里那种不详的预感,正想问些什么,却听沈曜低低喝了一声,“谁在那里,出来!”
郁安宁寻声望去,只见重重叠叠的雪松后头露出一双满含惊恐的眼睛。
似乎被沈曜的问话吓破了胆,瞬间工夫消失在雪地之中,只留下一连串细密的足印。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底看到疑惑,那个姑娘的裙裾之上明明绣着一行行人字形的大雁!
郁安宁征求性问道:“师兄?”
沈曜沉吟片刻,忽然问:“昨天看到烟了吗?”
郁安宁愣了愣,“看到了,只有一次。”
“一天两次?”沈曜蹙眉,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提步循着脚印向前而去,“我倒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郁安宁看他走出好远才如梦初醒,连忙快跑几步,“师兄,等等我!”
留在雪地里的足迹深深浅浅、歪七扭八,脚印尺寸很小、步幅却很大,可见主人逃走时十分慌张,见到路人她为何要逃,既然逃走,又为何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
疑点重重。
足印在山坡尽头戛然而止,前面豁然开朗,路途却被片片荒草覆盖,黄白间杂的色彩好像能抹去世间所有印记。
“这丫头跑得还真快。”郁安宁气喘吁吁,遮目远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怎么办啊师兄?”
沈曜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垂眸道:“安宁,你怕吗?”
他鲜少叫自己的名字,郁安宁感觉语气中含着特别的意义,他抬起头,一双眼眸弯似新月,“有师兄在,我什么都不怕。”
“嗯。”沈曜眸底藏着莫名情愫,抬手指了个方向,“那里。”
郁安宁放眼一看,袅袅白烟自晴空中升腾起来,居然有十来股,他惊讶道:“这是……炊烟,这里居然住着这么多人家?”
第43章 阿橙
踩在白雪覆盖的干草上,有种很特别的咯吱声。
郁安宁奇道:“为啥铺这么厚的草?”
半晌没人回答,抬头见沈曜望着不知名的远处,面色沉郁。
“师兄……”他正想说话,远远见一个似人非人的影子向这边过来,待走得近些,才看清是背着草垛。
干草被码成又厚又高的正方形,下面的人弓着腰上半身已经被埋在草里,看上去很像蚂蚁在运送超大的食物。
沈曜忽然面色一凛。
郁安宁叫道:“是你?”
对方身形一顿,却没停住脚步。
郁安宁上前两步问:“你是不是晴雁?”
“她不是。”沈曜在身后道。
草堆下只能看到脏兮兮的裙子,上头绣着两行大雁。
“两位既然跟来,有话回家说吧。”少女的声音传来,夹杂着沙哑,并不十分动听。
沈曜抬腿就走,步子迈得还挺大。
少女在后面跟得艰难,郁安宁实在看不过去,将她拦下,把草垛挪到自己身上,他一个大男人都感觉沉甸甸的。
少女终于露出面容,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双眸隐隐透出敌意,连句道谢的话也没讲便飞快走到前头去了。
沈曜回望一眼,同样加快,步伐。
郁安宁:“诶,师兄,等我一下。”
清冷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权当修炼吧!”
郁安宁嘟囔:“非要现在炼吗?”一抬头,那俩人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