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知道,告辞!”
蓝翎又拽住他的腰封,“会魂飞魄散的尊上,即便魔尊也活不成!”
沈曜深望一眼,抬臂拉开他的手,“好好守在不灭天。”转身上了车。
厚重的玄铁城门缓缓开启,有了右使的赤焰令,守城仙徒不敢打开车帘,只在外面再三确认的确没有任何妖气的反应,才放了他们出去。马车一路狂奔,越过无数村庄和山野,直到日上三竿、天光大亮。
郁安宁靠在沈曜肩头,昏昏欲睡,忽然睁开眼睛问道:“蓝翎在自己守城的时候把人放了,不会有危险吧?”
沈曜拍拍他的手背,“你还担心别人,咱们不是也在逃命?”
郁安宁看着车厢里的陈设和吃食,“没有逃命的感觉。”
沈曜眼底存笑,“心大也是优点。”
“师兄好像在笑话我?”
沈曜宠溺地摸摸他的头,“去把那个包袱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不灭天明心宫
两个守门仙徒窃窃私语。
“右使进去多久啦?”
“一个时辰总有了。”
“怕是要出大事!”
“你又胡说。”
“你新来的不知道。现在可是首座闭关修炼的时辰,却把右使叫进去,说明什么?”
“说明修炼任务提前完成?”
“……说明首座被异相打扰了啊,蠢蛋!”
“得了吧,出事的话蓝右使早被拖出行刑了。”
“哼,等着瞧!”
偌大的殿阁只燃着两三盏烛台,黑漆漆空间弥漫着特有的药草香气。
这是蓝翎特别为首座配制,调节气息所用,此时窜进自己鼻孔,越发撩拨着敏感的神经。
还没有上山,就接到袁珏紧急传召他进宫的消息,蓝翎心感不妙,为了拖延时间,还是一路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不想被晾在这空荡荡的殿里,进退维谷。
他想了想,决定先撤,刚要拉开殿门,袁珏的声音响起:“右使要去哪里?”
蓝翎翻了个白眼,转身堆笑行礼,“听闻首座闭关,不便打扰。”
“你过来。”袁珏道,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蓝翎迟疑片刻,还是循声往后殿而去。
穿过幽暗的回廊和烟雨蒙蒙的庭院,流水声隐隐传来,转过假山,眼前豁然开朗。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蓝翎狐疑,他在不灭天许多年,不知这里竟有条瀑布。
“你来了。”袁珏声音传来,
蓝翎一惊,瀑布遮盖了声音,不知何时他已来到身边,黑发披散,赤膊赤脚,只下身穿着一条白布长裤。
“拜见首座。”他这副样子,蓝翎心里更加忐忑。
“嗯。”袁珏很随意地挥了挥手,低头望向他的眼睛,“右使不会不知本座因何唤你吧?”
“……属下愚昧。”蓝翎俯得更低,这情形袁珏问他叫什么他都能说不知道。
周遭陷入安静,袁珏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也不怪你。”
不等回答,肩膀的手倏然一紧,蓝翎的裘氅如同薄纸般撕碎,中衣应声断裂,露出大片白皙肌肤。
纵使没脸没皮惯了,蓝翎低头看着裸/露的胸膛眉头一皱,“首座这是何意?”
“右使陪本座练练功法。”袁珏微笑,仿似冰雪消融、百花盛开,抬臂将他提起,倾身坠向崖底飞流冲击的崖底。
“啊啊,不要!”蓝翎终于露出惊惶失措的神情,叫声很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水声里。
强大冲击宛如巨石砸在头顶,全身瞬间被水包裹,看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激流,蓝翎本能向外逃窜,却被袁珏死死缚在水中。
“右使怕水?”耳边他的声音格外清晰,“还有什么本领赶紧使出来吧?”
“可恶!”蓝翎恶狠狠地看着崖底密密麻麻的缚妖阵,他稍一疏忽就会化为焦灰。
“右使今日怎么了,功法如此之弱?”袁珏俊颜隔着水流愈发扭曲,一掌击在他妖核的位置。
蓝翎吃痛弓下了腰,忽被他捏着下颌提到半空,振臂一甩扔出瀑布,重重落摔在阵法中央。
身旁陡然震动,袁珏顷刻间跟了上前来,垂眸冷视,“右使想通了吗?”
蓝翎惊诧:“你早就知道我是……”
袁珏蹲下身,抬手抹去他脸上水渍,挑起下巴仔细看看,“右使如此与众不同,本座颇为不舍,说出沈曜去向,饶你一命,不然的话……”他目光阴冷,“对付妖孽本座有的是办法,准保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41章 北冥
夕阳余晖渐沉于连绵雪峰,只在天边留下一抹青灰色的余韵。
傍晚时分温度骤降,丝丝寒风夹杂雪粒子打着旋儿,仿佛警示行人加快脚步。
雪地耸立起厚重的城墙,上头挂着一排排小臂粗的冰溜子,黑漆城门上方阴刻的两个大字让白雪填满,隐约看得出:北冥。
崇光、崇明
明心、明觉
北苍、北冥
这是无极六界的最北端。
城防并不严苛,百姓衣着厚重、步履匆匆,被耽误在路上,一不小心就会冻死。
走过城门百十步,伛偻的身影挡在路中,强行把队伍挤出个弯来。人们不得不停顿片刻,听沙哑声音凄婉哭诉,然后摇着头离开,弄个从里到外透心凉。
“爷,救救我家闺女吧!”老妪不知在这里求了多少天,声息不继、气若游丝,却凭一己之身死不放手。
“老人家丢了女儿?”清亮嗓音从风帽后面传出来。
“是啊是啊,这位爷行行好!”终于有人停下,老妪仿佛抓到救命稻草。
一双手从氅衣伸出,将她搀起扶至路边。待对方摘下风帽,老妪不眼前一亮,好个俊美少年!她活这么大岁数,从没见过如此完美的皮囊。
“大婶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少年微笑,语气温和。
与此同时,一位身披玄色氅衣、身形高挑的男子来到旁侧,容色也是万里挑一,只是眉宇间的冷峻比这天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年道:“无妨,这是我师兄。”
北冥城里何曾来过这样神仙般人物,老妪顿时觉得寻女有望,连忙颤巍巍地道出经过,可说来说去只知道女儿名叫晴雁,半月前的某日突然失踪,自此杳无音讯,任她问遍邻里依然无迹可寻。
老妪口中的晴雁乖顺听话,绝不可能不打招呼便弃家而去,必是居心不良之人趁自己离开时将女儿强行拐走,可怜她早年丧夫、晚年失女,落得个孤苦伶仃的下场。
二人将老妪扶回家中,留下钱粮,折腾到午间才出来。
郁安宁想起老妪境况,内里有些酸涩,双手拢在袖中道:“师兄不会怪我耽误工夫吧?”
沈曜望他一眼,“怪有何用,已经耽误了。”
郁安宁撅了撅嘴,“可四条丝帕拼合在一起,到底是什么鬼画符?除了母亲的名字啥也看不懂……诶呦~”
“少见多怪。”沈曜修长手指于他额头一弹,眸底带着笑意,“那是传说中的鲲,黑点标记的位置是鲲的眼睛。”
郁安宁望天,“没准儿鲲的眼睛有整座城那么大……”
说话间,面前出现沈曜放大的脸,他双臂一抬,用风帽兜回郁安宁的脑袋,“昨天不还头疼吗?”
“对啊师兄,不仅头疼,还总梦见一个人,一个陌生的男人。”郁安宁蹙眉道,“可能我跟这人有什么渊源。”
“哦?”沈曜放缓脚步,挑眉问,“什么渊源?”
“嗯……”郁安宁咬唇思考,“没准儿欠他很多钱?”
沈曜仿佛踏空了一下,面色不由沉了沉,拉住他的手道:“走。”
郁安宁:“师兄知道去哪儿?”
“吃饭。”
“……你一说我还真饿了。”
“……”
绕过北冥城最为热闹街市和最为豪华的酒楼,两人七拐八弯来到破败杂乱的旧城棚户区,行人往来如织,贩夫走卒、三教九流皆汇集于此。
沈曜衣袍颜色素净,却是低调的奢华,一脸淡然地走进路旁草棚,坐在角落间油渍斑斑的长凳上。
郁安宁知道他甚爱干净,带着抱歉的笑容。
沈曜望着奔忙在密匝匝桌凳间的店小二,“向他打听一下。”
郁安宁做了个“明白”的手势。
“快快快,走远点儿!”不知看到什么,店小二快步出去,一顿乱轰,“说你呢,听没听见,别逼我动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