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两个世界重合了一样, 太奇妙了。
街上人不多,易轻城忽然看到一家卖水塔糕的招牌还没收,她忽然反应过来, 她在梦里和秦殊逛过这条街!
“在看什么?”
秦殊见她看得出神,他将帘子全部挽起, 也向外面看去。
不过是一些寻常街景罢了, 因为有瘟疫的恐惧笼罩着,还不如平时繁华。
易轻城看他一眼, 笑得更深了,眼睛都是亮的,秦殊一怔。
这表情有问题, 她是看到什么好看的男人了吗?秦殊忍不住又向外巡视。
“陛下, 你吃过水塔糕吗?”易轻城忽然问,语气中有一丝莫名的嘚瑟。
秦殊不解其意,“怎么,你想吃?”
“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和某个人一起吃过。”易轻城托着腮, 脸上满是甜蜜与怀念。
……
秦殊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和她吃过什么水塔糕。
所以那个某人是谁??
“谁啊,看起来对你很重要?”秦殊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至于太咬牙切齿。
易轻城看他一眼,有些轻蔑地摇头,“陛下又不认识。”
秦殊眯起眼,“沈氏,你胆子变大了。”
易轻城这才收敛一点,对他笑笑。
沈姣和她长得完全不一样,但秦殊能认出她的神态。
笑得真甜。
是因为那个某人吗?
是沈肴?还是韩咏?
应该是沈肴的概率大一些,她和沈肴一起来过江左。
不能想,想就觉得绿。
负责接待的是江左通判,听说这通判是个女子,同时还是江左最有钱的女富商。
易轻城下车时看到高挂的牌匾,大写的一个“秦”字,她心里起了一丝微妙的预感。
女主人亲自出来迎接,易轻城见她一身深紫衣袍,打扮中性,巴掌大的瓜子脸十分娇艳。
可不就是秦忆娥吗。
秦殊事先已经私下摸清了情况,便没有再隐瞒身份,俨然是一副坐镇的架势。
秦忆娥垂眼叩拜,然后引他们进去。一路上秦殊随口问了问江左的情况,秦忆娥敛容一一回答,条理清晰,了如指掌。
易轻城一直在打量她。
秦忆娥感受到她的视线,也看向她,拍马屁道:“陛下身边的人果然钟灵毓秀。”
易轻城刚想客气一下,却听秦殊淡淡道:“就那样吧,缺了点心眼。”
易轻城翻了个白眼,索性道:“点心,什么点心?”
秦殊微笑。
陛下虽然是嫌弃的语气,但言辞间显然亲昵,而这女子和陛下说话还这么随意,陛下也不恼,秦忆娥很是惊讶,不禁又多看了易轻城几眼。
将陛下安顿好后,秦忆娥又去笼络御内总管焦匡,忍不住问道:“第一次迎接圣驾,民女诚惶诚恐,还请总管多多提点。我见陛下身边那位姑娘十分特别,不知是哪位贵人?”
焦匡叹口气,提起易轻城就头疼。
“是之前的沈昭仪沈姣。”
虽然远在江左,但宫闱的事秦忆娥也会关注。之前陛下将沈昭仪赐给太仆寺少卿韩咏一事,还颇为轰动,没想到这么快就帝心回转了。
真是伴君如伴虎。
秦殊安顿好后便开始和众官员议事,易轻城也不嫌着,她打算去医馆看看疫情如何。
可是刚出门就被丫鬟拦下了。
“陛下特地吩咐,让姑娘安生待着,不许乱跑。”
……
易轻城只好又回屋了。
正无聊的时候,秦忆娥过来找她了。
她带了许多丫鬟和物什来,亲切又敬重地对易轻城道:“姑娘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她们。”
“多谢秦娘子了。”易轻城笑吟吟看着她,越来越感叹缘分的奇妙。
秦忆娥有些奇怪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她们早就认识了一样。
易轻城没想到秦忆娥这么热情,仿佛怕她无聊似的,还特意陪她吃晚饭。那晚饭也是相当丰盛,每道菜还有个寓意,秦忆娥一道道给她解释,顺便介绍江左的风俗。
吃过晚饭后,秦忆娥还要陪她说话,易轻城都有些厌烦了,也不好意思拒绝。
还好秦殊忙完过来了。
秦忆娥见到圣驾,连忙就退了。
焦匡跟在秦殊身后,将一碟水塔糕放到桌上,然后便退下。
屋中只有他们两个,易轻城看看桌上的水塔糕,奇怪地看向秦殊。
怎么有种不妙的感觉。
秦殊在易轻城身边坐下,距离太近,能闻到他身上的药草味,连这熟悉的味道都能闻出些压迫感来。
易轻城忍不住警惕地往旁边挪了挪。
“陛下?”
秦殊拈起一块水塔糕,送到她唇边。
易轻城脸都吓白了,颤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一定有毒!
“张嘴。”
“陛下我做错了什……”她没说完就被塞了一块。
“好吃吗。”秦殊问。
易轻城含泪点头。
“你吓成这样做什么,”秦殊奇怪,“难不成怕朕会下毒?”
谁知道呢。
秦殊轻笑了笑,微凉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嘴角,将残渣拂去。
“不管那个某人是谁,以后你看到水塔糕,只准想起朕。”
……
秦殊又拿起一块,自己吃了一口,“嗯,是不错。”
就为了块水塔糕,大半夜跑她房里说这种土味情话,太幼稚了吧!
不过,御厨做的水塔糕,确实比外面的口感细腻。
但是在外面吃的,感觉也很独特。
唉,都想要呢。
“陛下,”易轻城吃完水塔糕,“我有件事想请示。”
秦殊挑眉,“说吧。”他做好准备了。
“我会点医术,想去医馆帮忙。”
……
“就这件事?”秦殊头疼地扶额。
易轻城认真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好像心情变差了。
这么不想让她出去吗?
“你想去就去吧,”秦殊轻叹,“做好防范。”说罢便起身离去了。
第二天一早,易轻城欢欣鼓舞地出门了。
秦忆娥本来想拨两个丫鬟护卫跟着她,都被她拒绝了。这种时候还是尽量单独行动。
“沈姑娘?”有人喊她,易轻城回头,看到一对年轻男女,都带着面罩。她看了一会才认出这是她的徒弟祖樊和祖卉两兄妹。
“你们怎么在这?”易轻城有点惊讶,没想到他们也跟着太医院来了。
“陛下恩准我们跟着出来历练。”祖卉道,“还让我们跟着沈姑娘一起。”
秦殊竟然把她的徒弟派给她吗,易轻城愣愣想着。
祖卉和祖樊好奇地看着她,她头戴斗笠,让他们想起师父来。
从前扶风县闹时疫的时候,师父也是这么武装整齐。
“我记得你们还有位师妹,她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易轻城问道。
祖卉顿了顿,答道:“颜柳她身子不适。”
身子不适……易轻城撇撇嘴,她知道颜柳那丫头最是贪生怕死,恐怕是借口。
三人一起到了医馆,医馆的情况不太乐观,人满为患,甚至有病患睡在地上,吐了一滩秽物,痛苦的呻/吟声充斥于耳。
秦殊对江左的应对措施还算满意,连江左都是这样的情形,不敢想象其他弱一些的疫区会是什么样。
易轻城不敢想太多,只能尽力诊治身边的人。
药草燃烧的味道非常刺鼻,让人有点窒息。祖樊和祖卉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一时呆若木鸡。
祖卉立即跟在其他大夫身边看诊,祖樊负责洒药煎药和一些粗活。
易轻城则仔细翻阅每个病例的医案,许是秦殊提前打好了招呼,没有人阻拦她。
中午吃饭时,每人单独一个座位隔开来。易轻城这一批人连轴转了四个时辰,转眼天就黑了,才有一丝喘息机会。
易轻城嚼着薄荷话梅糖,问祖樊祖卉:“你们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型的疫病,害怕吗?”
“都是人,怎么会有不怕的。但是我们师父说,太平盛世可以闲云野鹤,到了危难关头则该挺身而出。”
“你们师父教得真好。”易轻城由衷地说。
一起忙了一天,他们有了些革命友谊,亲近许多。
“沈姑娘你真的很像我们师父,她忙起来的时候也喜欢吃嚼这薄荷话梅糖,提神醒脑。”祖卉道。
祖樊附和:“而且她也很怕死,流行个风寒都要把自己全身上下都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