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定是被自己的才华惊艳呆了。
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想听听之前言辞犀利的小郡主会作何点评。
易轻城什么都没说,她自己也是个母亲。哪个孩子不是父母心头的宝,当众嘲讽不仅会给她留下童年阴影,还是在剜她爹娘的心。
况且她还有个那么可爱的小妹妹在旁边看着。
易轻城吟了一首《咏蔷薇》,用词清丽,抑扬顿挫,隽永流畅。
她于吟诗作对颇有兴趣,经常与秦殊互对,功底自然不赖。侯悦这个提议,其实正中她的下怀。
易轻城毫无意外地看见座中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重生的话本那么流行了。
爽就完事儿。
沈姣低头饮了口茶,脸上闪过一抹不屑的轻笑。
“郡主真是深藏不露,冰雪聪明啊。”
“等郡主再长大点,一定是京中第一才女。”
众人发自真心地开始吹彩虹屁。
反倒是秦殊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在他心里,轻城本来就如此优秀(?)
“不可能,你怎么会出口成诗,这一定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侯悦无法相信,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语惊四座,连她母亲侯夫人都惊呆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转圜。
易轻城无语地扶额,感受到身边少年身上的戾气迅速凝聚,即将爆发。
瓜娃子,老娘想放你一马都难了。
众人噤若寒蝉,恐惧中又有些兴奋后续会怎样发展。他们抬眼觑着太子,只见太子眉宇间覆上一层阴沉。
侯悦说完才意识到失言,惶然无措地四顾,见所有人面色凝重漠然,她浑身打起颤来,如堕冰窟。
秦殊刚要开口,就见身旁的小人端起酒杯一下掷了过去,正击中侯悦肩头。
易轻城力气不小,打得她叫了一声。
杯盏叮当落地,酒水泼洒出来,侯悦肩头洇湿一片。
“不知尊卑的东西,本郡主不想看见你,滚!”小郡主张牙舞爪地指着她,像只炸毛的绒球。
侯夫人反应迅速,立即离座跪下道:“郡主息怒,犬女近日发热烧坏了脑袋,还未好全,无意冲撞了郡主,臣妇这便带她回去……”
“说了不想看见,快给我滚!”小郡主咆哮着摔东西,场面大乱,侯夫人冷汗涔涔,慌忙带着一干仆婢拖儿带女地离开了。
太可怕了。
众人敛容自危,唯恐被殃及池鱼。
小绒球忽然被提了起来,易轻城吓了一跳。
“乖,不气了。”秦殊将她抱在怀里摇啊摇,摸着她的头柔声哄着。
易轻城不敢轻举妄动,僵硬成一座雕像。
……大哥,你简直比我还充满母性光辉。
“娘,你怎么能说我脑子烧坏了?”这厢侯夫人带着女儿出来,侯悦仍不知死活地吵着。
侯夫人是又羞又怒又惧,满脸通红,出了一身冷汗。她终于忍不住,回身怒扇了女儿一个巴掌,骂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蠢毒的女儿,今日要不是郡主高抬贵手,全家都要因为你遭殃!都怪我平日太娇惯你,回去以后依家规吃五杖,面壁半年,好好修身养性,不然以后哪家敢娶你。”
侯悦捂着脸,被打得耳边嗡嗡的,可最震惊的是,她第一次看到母亲如此动怒。侯悦一时呆立在那,不敢说话,妹妹也被吓得嚎啕大哭。
侯夫人说完还觉不够,狠狠戳了戳女儿的头,心中又想,从前真是小觑了郡主,改日定要亲自去王府赔罪。
其实倒不是易轻城多宽宏大量,她只是在秦殊身边习惯了。
易轻城不是什么好人,秦殊更不是好东西,别人但凡有一点冒犯她,轮不到她自己生气,秦殊就会先将那人解决。
他杀死一个人如同碾死一只蝼蚁,毫不在意,可易轻城做不到,尤其是在她学医救治病人之后。
所以啊,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在这瘟神身边,她一定要善良一点。
第40章
“说起蔷薇, 臣女平日最爱弄些花花草草,想送些给郡主,正是名花配美人。”
一个少女站起来,是大理寺卿家的千金景香。
有人附和道:“景家一年四季都芳香馥郁,景小姐人也出落得如花似玉。”
景香含羞一笑,仆婢们将一盆盆花搬到易轻城面前, 姹紫嫣红, 尽态极妍,还有彩蝶飞绕,诚然不是普通花草可比拟的。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人如玉的面容被横斜的花枝半掩着,越发衬得妖冶出尘, 百花都黯然失色。
那人当然不是乳臭未干的易轻城, 而是她身边的太子秦殊。
一时在座贵女们心中都不禁望洋兴叹,这样谪仙般的人, 怕是无人能配得上,她们可不敢染指。
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易轻城没看他,她的注意力都在花上。她摸了摸那娇艳的花瓣, 不敢用力, 生怕摸坏了,发自肺腑地赞叹:“真好看,景姐姐可真是个妙人。”
其实这些花本来是要送给贵妃和太子的,谁让郡主现在风头正盛呢。
景香低头一笑,正要说话, 就看见太子殿下抬手伸向一朵蔷薇——
“咔嚓”一声,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把那朵最鲜嫩的蔷薇摘下来,插在郡主的发间。
一瞬间,景香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简直痛到无法呼吸。
她废寝忘食昼夜颠倒养护的花啊!
她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就被这么无情地摧残了!
景香两眼发黑,几乎有些站不稳,死死抓着衣角,咬了咬舌尖。
众人心里也是一片惋惜与唏嘘。
美人如花,奈何心狠手辣。
易轻城显然也惊住了,秦殊端详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淡淡道:“很好看。”
回应他的是拍在胸口的一巴掌。
易轻城没养过花,毕竟她连自己都懒得养。但她种过药草,知道那种日夜守候的期待。
只是因为他一句“好看”,就这样当着人家的面糟蹋人家的心血,不管不顾地夺过来。
也不管这朵花离了根,很快就会枯萎。
“你永远都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护!”易轻城忍不住将心声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嗓音干涩。
秦殊愕然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像只急眼的兔子。
易轻城将花取下来,不甚挑乱了发髻,头上瞬间像顶了只鸡窝一样。她也不管,扭过身子背对着他,脸埋在臂弯里。
其他人安静如鸡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呐。
再看太子,他不仅没怒,好似还有些忐忑,就像两个小孩闹别扭,一个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哄另一个。
那么多人看着,秦殊也不好意思太低声下气,毕竟是太子,面子还是要的。
他的手在桌子下面,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
易轻城当然不会理他。
“咳,是孤鲁莽了。”秦殊挥了挥袖子,“改日定赠景小姐一些名种以做补偿。”
景小姐心道:不要花种,给我龙种吧!
不过这一来一往,自有许多机会,一朵花换得值。景香笑眯眯地谢过回座。
“臣女最近学了剑舞,盼能为各位助兴。”一个轻柔响亮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一个身量修长的女孩站起。
那是沈姣的嫡小姐沈姣,京中有名的闺秀,在座有敬慕她的,亦有嫉妒她的。
她长发编成一条辫子,想是早有准备。明亮的素色裙裾在风中轻摆,笑意明朗飒爽。
易轻城这才抬头,同时不着痕迹地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
夏灵帝点头,沈姣从侍女手上接来一双长剑。
有人问道:“沈小姐可需要什么曲子来伴舞?”
沈姣随意挥了挥剑,宝剑破风之声有如凤鸣,清亮傲然。她笑道:“剑鸣足矣。”
前车之鉴在那,沈姣不敢贸然找易轻城的麻烦,便想以剑舞刷刷好感。
哪个闺秀敢舞刀弄枪,真正不让须眉的女丈夫又缺少她身上的柔媚。易轻城托着下巴看着众人脸上或惊艳或眼红的神色,很久以前,她也这么仰慕过沈姣。
可惜啊,好好一个姑娘,为了个男人六亲不认。
她转头,秦殊为了讨好她剥了碗瓜子仁,正在拿帕子擦手。他低敛着桃花眼,睫毛在那张如玉的脸庞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哼。
“殊哥哥,好看吗?”易轻城歪着头问。
秦殊一愣,受宠若惊。看她人小鬼大的样子,他莞尔笑道:“轻城每天都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