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民风开放,不似汴京,街道上人来人往,男女老少皆有之,女子上街亦不需带帷幕。
苏奕牵着赵浅予在迷眼的花灯之间穿梭着,一路上猜谜算卦对对子,好不热闹。
“嘿嘿——”趁公主不注意,苏奕迅速为其戴上一青面獠牙的面具,“好呀,你居然偷袭我!”公主礼尚往来,给苏奕带上一猴子面具。
来到杭州这段时间,公主较在汴京,也开放了许多,不再如之前那般拘束自己。
两人相互打闹,来到湖边,放灯祈福。
“奕儿,其实我更习惯叫你奕儿。”赵浅予看着渐渐漂远的水灯,蓦地说道。
苏奕愣了愣,倏尔笑了,“其实我也是,忍不住叫你姐姐。”
两人看着彼此,相视一笑。
“若得相敬如宾便已万幸,相濡以沫却不敢想,我最幸运的,大概就是父皇将你带到我身边。”赵浅予眼眸微沉,“我知道如何做我驸马的妻子,却不知如何做好你的妻子。我,”赵浅予顿了顿,似是在思考措辞,“我自是喜欢你的,也愿意陪你一生一世,但我却不知自己对你抱着怎样的感情,我分不清,这是男女之爱,亦或是其他.......”
“想不清就慢慢想。”苏奕温柔地握住赵浅予的手,“无论如何,我们已经分不开了,不是吗?”
赵浅予反手紧握,“不分开,永远。”
也无需着急,因为有一生,去了解彼此。
*
这一世,少了宋衡变法,神宗没那么多糟心事,倒是多活了两年,身体健康,面对铁蒙尽早防范,力挺赵康,世家也没做出太过分的事,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也不是不懂,想是上一世神宗逼得太过分,触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便狗咬狗起来。
苏奕与公主成婚后的第三年,公主诞下一子,程赐为其取名为苏阔,海阔天空,愿小阔儿一生能够无拘无束。程赐教苏阔一直到小苏阔七岁,苏奕二十六那年,程赐离开,前往下一个世界。程赐只对苏奕道自己要外出游历。
“山高水长,总有再见。”
只是此去一别,永不再见。后面一句,程赐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其实在他们大婚那一日,程赐便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但是,总是觉着有所缺憾,想看他们再走过一程,一直拖到了现今,苏奕二十六岁,原本他同京都葬身火海的那一天。
他不得不走了。
他们会一直幸福下去吧。
会的!
第11章 公主姐姐与小将军(完)
完结章
(赵浅予前世)
那年,北地传来消息,苏将军战死,北地的苏家人也被狄戎尽数屠杀。苏奕九岁,她十六岁。
苏奕紧抿着双唇,赵浅予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安慰。
最后是苏奕先开的口,“总有一天,我会手刃狄戎,为我父母报仇。”看着苏奕坚毅的脸庞,赵浅予突然觉得苏奕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喊姐姐的孩子了。也许,就是从那一天起,他们渐渐远了的吧。
毕竟她已经十六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会有那一天的。”
她安慰道,不知安慰的人是自己还是苏奕。
那年,母后病情加重,薨。
她要守孝三年。
三年后,她十九。在世人眼中十九岁还未嫁的便是老姑娘了吧。
不知为何,她却松了一口气。
那一年,苏奕也不适合在住在宫中了,父皇为他在汴京择一处立府。
虽说苏奕是她一手带大的,但毕竟是外男身份,出宫立府后,纵便有心也再难进宫见她,他进不去,她出不来,两人只有在盛大宫宴时遥远望对方一眼。
“总有法子的。”
苏奕离开延庆宫那天,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拆穿这善意的谎言。
三年守孝期满,太后开始为公主物色未来驸马人选,其中王深最令太后满意。太后甚至在私宴上安排两人见了一面,太后问公主,以为王深如何,公主低头不答,太后只当作是女儿家的娇羞,却看不见公主眼中闪过的一丝深意,她不是看不出王深在强颜欢笑,他不愿娶她,她亦不想嫁他,只是太后保媒,他王深不能违抗,难道她就能说不吗?
婚后,王深待她并不好,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
她又岂不知外人笑她堂堂公主却守不住自己的夫君?只是她并不爱他罢了,他愿将他的情爱分予何人又与她何干?
只是王深似乎仍不满足,他怨恨公主,认为是她害他成了驸马,害他抑郁不得志,害他不能大展抱负。他恨她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想让她和他一般扭曲。
他在西园雅集欢宴,他的姬妾可以参加,独公主不能。公主也丝毫不在乎,她本就是清冷的性子。王深的姬妾见公主软弱,对公主强悍,公主也视若不见,这些东西她本就不在乎,何必让皇兄为此动怒?
无论他做什么,公主的反应都很冷淡,这让王深愈发怒火中烧,他讨厌她这副清冷的模样,他讨厌她时时刻刻端着,她不是想做他的妻子么,那好,他就让她做他的“妻”!
于是乎王深便带着姬妾闯入公主府,和公主同寝。
他终于如愿看到了,那总是神情清冷的人脸上显露愠色,穴间跳动极度隐忍的怒火。王深莫名感到背脊发寒,但转念一想,她都已经是他的妻了,她能拿自己如何?
不久,公主喜结珠胎,王深依旧对公主不冷不热,十月后,公主诞下一子,王深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异常欢喜,为儿子取名为王彦,希望儿子能替自己完成他无法完成的梦想,对公主的态度也稍微软和了些。
而于公主言,她也不想与王深计较太多,孩子的出生给她的生活带来无限希翼,就像多年前父皇抱着苏奕入宫,说,“予儿,从今天起,让他做你弟弟,陪着你,好不好?”
“彦儿,以后由你陪在母亲身边,可好?”公主看着襁褓中粉嫩的婴孩,眼神温柔缱绻。
可惜天不如人愿,短短三年后,王彦夭折,公主悲伤成疾,病重。王深却对此不闻不问,依旧纵情欢色,夜夜笙歌。
原本她对王深是有些许歉意的,新婚夜王深不愿与她行周公之礼,她亦未加纠缠,当即提出愿与他做对名义上的夫妻。
没关系,公主脸色苍白,倚在床头。她向来不是一个爱计较的人,因为这世上能牵动她情绪的人或事实在太少,比如母后,比如父皇,比如皇兄,比如奕儿,比如彦儿。
现在,王深,你也算一个。
小打小闹也至多让他王深受一些不轻不重的惩处,还徒添笑话。她要动....公主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便动他王家的根基!
公主病日笃,神宗亲去探病,甚至手侍汤羹,并承诺,只要她能好起来,有什么心愿他都答应她。公主勾起浅浅笑意,道自己别无他求,只希望王深平安周全。
公主去世后,乳母将王深所作所为尽数告神宗,两相对比,神宗大怒,当即杖毙王深姬妾,将王深流放,并趁机借口打压以王家为首的世家。
“好你个王深,好你个王家,是把朕和朕的皇妹不放在眼里吗?”
公主知道,皇兄对她好是真的,可皇兄心中天下永远是第一位。所以她要为皇兄这次发怒蓄势,皇兄早已不满世家久矣,若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向皇帝告状,别人只会说公主刁蛮,使皇家颜面受损,但此时她委屈至斯,正好给了神宗一个好好敲打世家的机会,让这些世家好好见识一下天子之怒!
前两年,苏奕曾上书神宗,言北方铁蒙有兴起之兆,南下之意,请领兵,灭狄戎,诛铁蒙。却被以王家为首的守成派诸多阻拦,未果。
如今没了王家这块绊脚石,她的奕儿,终于能实现他灭狄戎的志愿了,只可惜她没办法亲眼看见了。
真好,她在乎的人没有收到一丝一点的伤害。
至于她,她的人生早就已经失去了颜色,或许是从她嫁给王深的那一天起,或许是从奕儿离开延庆宫的那刻起,又或许是从更早以前。
谁让她是公主呢?她注定要成为政治的牺牲品,父兄宠爱她不假,可在天下面前,这点宠爱就显得可怜了。
没关系,她不在乎,在她很小的时候母后就告诉她,在这深宫中切记不要动情,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对事。将所有都看淡了,才不会活得那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