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我等你。但愿你不要忘了,我不仅是赤焰七星,更是这个国家的王子。我可以不在意你们的明争暗斗和阴谋,但我一定会护佑甲虫王国的臣民。这是每一任龙战骑车手的责任,无可推卸,无可脱逃。我等你带我去履行我的诺言,而不是……成为你的金丝雀。
紫云金甲在赤焰七星那样的目光下有些狼狈。赤焰七星从小到大被灌输的理念都是及时行乐这样的贵族思想,但他从没有堕了赤焰家族的赫赫威名。但……紫云金甲有些苦涩地想,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为我们一回呢?
紫云金甲在太阳偏西的时候离开了。
月亮从树梢上来的时候,钢千翅回到快乐王子身边。“在星之谷有什么事需要我代办吗?”他轻声问道,“我就要启程了。”
“钢千翅,”小王子说:“你不愿意同我再住一晚?”
“或许有人在星之谷等我。”钢千翅回答,“明天美丽的她就要去第二大瀑布,那儿的河马埋伏在宽叶香蒲丛中。门农神坐在巨大的花岗岩宝座上,整夜守望着星星,每当繁星闪烁的时候,他就会发出一声欢快的叫声,随后便沉默了。中午时分,成群的黄狮下山来到河边饮水,他们的眼睛像绿宝石,唯哮起来比大瀑布的怒吼还更响亮。”
赤焰七星用他那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看着钢千翅:“在城市的那一头,我看见住在阁楼中的一个年轻男子,他趴在一张铺满纸张的桌上,埋头工作,旁边放着一个无柄直壁玻璃杯,里面插着一束枯萎的紫罗兰。他有一头棕色卷发,嘴唇红得像石榴,他还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他正在努力为剧院导演完成一个剧本,但天气太冷了,壁炉里没生火,饥饿又弄得他头昏眼花,他实在写不下去了。”
“那我再同你住一晚吧,谁叫我天生一副好心肠。”钢千翅说:“要我也给他送去一盒珍珠吗?”他舔了舔唇,想到赤焰七星哭出来的样子,心脏跳得有些过快,唇舌也觉得有些干燥。
“没有眼泪了,钢千翅。”赤焰七星微微笑起来,“你等我会儿。”
赤焰七星进屋去,摔了个落灰的杯子。他拾起一块干净些的碎片,咬着被子,别过头去,往手臂上狠狠一划。血液的气味是腥甜的,但赤焰七星流出来的血液却只有奇异的香,如果那缓缓流动的金液还能称之为血液的话。
一滴,一滴,一滴……赤焰七星等血液彻底不流了才把消瘦灰白了一大截的手臂收回来。伤口消失了。他拾起散落在床榻上的金子,把它们捧去给钢千翅。他本来还算合身的衣服变得空大,消瘦的手上捧着金灿灿的水滴状金球,仿佛捧着心一样把它交给高了一个头的胡子拉碴的男人。
“啧。”钢千翅看着赤焰七星比手中金更璀璨的笑容,心底有些闷闷的酸胀。
“好啦,我帮你送去就是了。”钢千翅眼底有些阴霾,上次是眼泪,这次又是什么?该死,但愿这小王子别做什么傻事才好。
钢千翅朝青年住的阁楼走去。这个年轻人双手捧着头趴在桌子上,没有听见钢千翅的脚步声,当他抬起头时,才发现那捧璀璨的金珠已经放在干枯的紫罗兰花束上了。
“我开始受人赏识了,”他大声说:“这金子准是某位伟大的赞赏我的人送来的。现在终于可以完成我的剧本了。”他看起来满面春风。
钢千翅回到赤焰七星身边时,赤焰七星已经很虚弱了。这不正常,钢千翅蹙着眉头想。
“钢千翅……”赤焰七星眷恋地喊着他的名字。
“乖,”钢千翅摸了摸小王子火凰花一样柔软的漂亮头发,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
赤焰七星有些惊起地看着棒棒糖,半晌才犹豫地说:“是给我的吗?”
“当然,我亲爱的王子。”钢千翅将让他揽进怀里,感受着他不同于昨日的疲惫虚弱,心仿佛被人大力搓揉着,又酸又疼。
“可是……我并不用吃什么食物……”赤焰七星有些难过地低下头,“我只是一个死了的怪物。”所以紫云金甲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把他关在这里,所以他才会被囚于这样的牢笼,他本来不是笼中鸟啊。
“这就是给你的。”钢千翅温柔又不容拒绝地剥开糖纸,将糖塞到赤焰七星的嘴里,“你不是怪物,是我们甲虫王国的小王子啊。”
“你那么善良温柔,能给甲虫王国的人带来快乐和温暖,这才是大家叫你快乐王子的原因啊。”
夜露深重,寒风刺骨,冬天还没结束。
但赤焰七星感觉,这一刻,他心底的花儿开了。
“砰——”门外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谁!”钢千翅瞬间警惕起来,“嘘——”他朝赤焰七星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牵着赤焰七星的手,放轻了脚步,带头朝门外走。
赤焰七星有些愣怔地看着两人交叠的手。钢千翅的手很大,温暖干燥,像钢千翅这个人一样。
“呜——”门外一个黑影栖息在庭院里,发出了痛苦的□□。血腥味似有似无地蔓延。
钢千翅上前把人翻了过来,瞳孔骤然收缩。
那人和钢千翅长得有八分相似,看上去更年轻一些。他右眼有一道灰白的狰狞的疤。
钢千翅冷汗涔涔,觉得仿佛陷入荒诞不经的梦境。
“怎么了?”赤焰七星有些担忧地问。他敏感地察觉,自从看到这个人,钢千翅就开始不对劲起来了。
钢千翅猛地抱住赤焰七星,把头伏在赤焰七星的肩膀上。他闻着赤焰七星身上的茶香,才觉得自己不是在恐怖的梦里。他定下心神,声音干涩,嘴中发苦:“我曾经有一个弟弟……我以为,他已经死了……”
☆、(三)
赤焰七星感受到肩膀上湿热的液体,慢慢洇湿了那块衣料。他静静地站着,任那个高大的男人仿佛被刺伤了久久没有痊愈的雄兽,终于把伤口的弹片取出来了一些。
钢千翅声音低哑,在赤焰七星耳边轻声叙述自己的回忆。
“他右眼有伤。”
“他左手也受过伤。”
“我亲眼看见他被抱出去。”
赤焰七星犹豫着伸出手抱住钢千翅,试探着将手搭在他的背上。以前他难过又不知所措的时候,他身边的人都会这么安慰他。紫云金甲、青飘飘、苗纹纹、乌甲威龙甚至连竹叶青都会这么安慰他。
可惜落花流水春去远,那样的短暂的快乐,终究化为了眼前的虚无。虽然知道并不能有什么改变,但这样的安慰,始终会给予人一些力量和一些温暖。
二人把那人搬进屋里,粗粗处理了伤口。
赤焰七星住的地方缺水少食,钢千翅只好去大街上买。
“你……自己在这里,可以吗?”钢千翅隐隐想到赤焰七星可能被困在院子里,心中又有些担忧。
“当然可以,我也是个男人。”赤焰七星坚定地看着钢千翅。
他是这个国家的王子,从小担负着甲虫王国的臣民的期许。他从来不想成为笼中鸟,即使是他最敬爱的师哥。
“我当人知道你可以。”钢千翅叹息着伸手揉了揉赤焰七星火凰花一样的漂亮头发。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骨子里有多坚毅。但知道归知道,他还是希望,他亲爱的小王子能多想想他自己,能多依赖他一点。
钢千翅匆匆地出去了,赤焰七星捏干了毛巾去擦拭突然出现的少年铠甲上的脏污。
在赤焰七星擦到少年额前的铠甲时,少年睁开了眼睛。
少年拥有着和钢千翅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右眼贯穿着一道灰白狰狞的疤,成了陈年的血液一般的暗红色。另一只眼睛是和钢千翅一样的咖啡色。
“你是谁?”少年警惕地一把抓住赤焰七星细瘦雪白的手腕,危险地眯起异色的双瞳,等他看清楚赤焰七星,忽然愣了愣,“是你救了我吗?”
“啊?”赤焰七星抬头看了看少年,说:“我叫赤焰七星,是我和钢千翅救了你。”他不知道该怎么说钢千翅和少年可能是兄弟这件事。
“谢谢你,我叫钢甲炮,”少年近乎痴迷地看着赤焰七星火凰花一样的美丽温暖的发色,“如果可以,接下来请允许我留在你身边,为你做事情来回报这份恩情吧。”
是他。他一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小时候钢甲炮常常仰躺在快乐王子的雕像下,静静看着纯洁的白云和高远的蓝天。现在每次他出任务杀完人回来,也会在快乐王子的雕像下,静静看着不复纯洁了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