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复陈芙,她好像猜到了我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她则故意想让我为其表现出一副她想要达到的那种破罐子破摔的姿态。
陈芙:和闺蜜一起。她玩得好的一个男生过生日,所以带上我一起来了。
我为什么会觉得陈芙有些娇作,之前还发生过一件事情。让我现在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当时我很相信。
她告诉我在景点游玩的时候,有几个男生非要拉着和她拍照。她明知道我想听后面的事自己却不再说下去。当她知道浑身都是醋味的我迫切得回复她想要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时,她有些得意洋洋却表现得十分纠结:拍了,感觉不拍也不大好······
那晚我记得自己气氛地把手机扔到一旁不再理会她,我实在不明白她那样做的目的和她突然给我说这件事的用意。
我拼出几个字,嘱咐她:早点回家,别玩太晚,不能喝酒。
在等她回复我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我的双手只是无知觉地重复做着同一个动作,可我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厂外,在上海这个繁华的城市里寻找陈芙,向每一条街道,公交站台,地铁线路打听有关她的所有消息。在我拿出手机想要去看陈芙有没有回复我时,我才真正感受到自己的双手与线条长久摩擦之后留下的炽热疼痛。
一小时之后陈芙回复我:恩。
就好像她和我一样忙碌,完全抽不出时间。倒是让我觉得,我们这是在互相折磨。
我不再感到疲倦,几个员工在聊天说话,往往这个时候是厂里最不乏味的时候。可我没有心思去听他们谈话。车间里机器发出的各种轰隆声像晚风一阵阵袭来。在我看来他们的嘴巴只是在动,并没有发出说话的声音。而我早已没了心思去关心线条包裹得结不结实,扎带有没有放对地方······我只想知道陈芙。我希望她会给我发来消息,可她没有。见她许久没有回复,我溜到厕所去给她打电话,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拨打她的电话,对方没有接听。
眼看着时间快过零点,陈芙仍然没有给我发来消息,我更着急了。我恨不得自己马上离开,坐车去到陈芙身旁,安全地把她送回家去。想想她之前说过和自己的爸妈出去吃饭也是过了零点才回家,这让我稍微好受了些。在城市生活久了的人,晚上他们早已没了到某一时间该躺上床睡觉的意识;凌晨的时候整个城市依旧万家灯火,街道上三两人结伴而行。若是在我遥远的家乡的农村,晚上九点不到,方圆不管多少里,早已是万籁俱寂。
我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手机,看了多少次时间,发送了多少条消息。
我:记得不能喝酒。早些回家。
我:看到之后回复我消息哦。
······
我:你怎么不接电话
我:回去了吗······都这个点了。
······
我:我担心你。
······
我:回家了吗?
······
我:现在还在那里吗?
我:看到之后回我一个电话。
······
我:到家了记得告诉我。
······
趁没人注意,我跑到角落处拨打了电话,仍然没有接通。
许久,陈芙发来消息:恩。
我拿起手机愤怒地回复: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回去!
陈芙:我喝了一些酒。
我:不是让你不喝吗?
陈芙:毕竟人过生日,他们非要说喝,不喝不大好。
(我装得不再关心她,赌气不再回复。)
陈芙:有人喝醉了,在想怎么回去。
陈芙:他们有的说不回去了,随便找个住处。
陈芙:我不知道闺蜜怎么打算。
我(愤怒):那你呢
我: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不要喝酒,提醒你早回家。
陈芙(厌烦):我不想跟你解释!
······
陈芙:我在想办法怎么回去。等我回去再说!
······
我: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告诉我。
凌晨两点。
我:到家了吗,怎么没有消息了。
······
我:你看到接一下电话,好吗
我:有没有到家?
陈芙:到了。我就不想告诉你。
我:到家了就好。
我只能把心里的痛苦掩埋起来,独自承受。为了陈芙,为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必须伪装出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同时还得表现得很在乎陈芙······若是她起了疑心,我就会更加痛苦。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觉得我们这段感情能够继续。我也不至于会每天提心吊胆,害怕听到她突然再一次说彼此不合适的消息。
我不是不想解决感情中这样的问题。当我意识到自己被这段感情灼伤时,我找到陈芙想要得到治疗伤口的“解药”,或是她的一句关心的话或是一个拥抱的表情,越是简单的心愿,在一段痛苦的恋爱里却难以实现。陈芙总是冷漠地回复我: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幼不幼稚······我不想说这个!
当然,也有让我快乐的时光,我们决定在一起的时候、她关心我的时候、她告诉我自己很快乐的时候、我和她牵着手走在湖边的时候······
那时我已经预感到了这段感情撑不住了。何时结束,以什么样的方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从时候开始自己有了这样的心理,我迫切地希望收到陈芙宣布我们结束的消息;哪怕陈芙最后不提出来,终有一天我坚持不下去了也会主动说出口。可我觉得那是一件特别伤人的事,我做不出来。我宁愿等陈芙提出来,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但我非常不甘心彼此就这么结束,我已经离不开陈芙了······这段感情让我受尽折磨,又让我痛苦不堪。尽管是这样,我仍然想要毫无保留地把我所有的真心带给陈芙,我始终对我们的爱情抱有一线生机。
第19章
不工作的时候,我们只能待在出租屋。厂里和住处隔着很长一段距离,每次上下班劳务公司都会派几辆面包车接送我们(这仅仅只是他们压低我们工资的理由之一)。六十多人的队伍被分成两批,白班晚班交替进行。不但有我们本校的学生,还有我们学校附近的和其他地方学校的学生,这是一个数量非常庞大的群体。上千的学生被一辆辆长途大巴分别投放到江浙沪地区的所有大大小小的工厂,有电子厂、五金厂、玩具厂以及塑胶厂,食品厂等等。
工作的地方自然偏僻,住的地方同样偏僻。方圆两公里之内找不到任何一家饭馆或者早餐店。厂里的工作餐只提供给当天工作的工人。那样壮阔的就餐仪式,并不像在家里,并不像在学校······吃饱每顿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以市中心为参照物,只有距离住处更远的南面有几家清闲的饭馆,我们的出现成为了这些饭馆唯一值得骄傲的事情。如果我们想要饱餐一顿,就必须穿过一个散着恶臭鱼腥味与鸡鸭熏臭味混杂的冷清的海鲜市场。
当我们就餐完回到住处,只能躺在那张硬质的木板床上,用衣物当作枕头。破烂的墙面淌出一圈圈发霉的痕迹,墙角废弃的蜘蛛网布满了尘土。在我身处的位置有一扇半开着狭隘的窗,从这里看出去只能看见对面一扇接着一扇同样破旧的窗;电线挂得很低,从一个房间进去,又从另一个房间出来,沿墙零散地生长着一些野草。
我发现向着市中心方向距离住处七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个较为热闹、繁华的街市。那儿有餐馆、连锁超市、书店、商城以及各种大小门面。这里是万和商城,在地图上用浅红色标记。商城一楼售卖各种名牌化妆品以及首饰品,二楼则是服饰,三楼便是餐饮,四楼是一个影院······当我发觉过来时才发现一楼有一家A品牌的饰品店,它的英文名称——我那么地熟悉。一切正如我所期望的那样。往商城一侧再往北走500米不到,还有一所医院,从图片上看相当气派。我想,躺在里面生病的人和住在一栋别墅里没有什么区别。我想立马出现在商城一楼,只是现在还不是时间,我不够理直气壮。
母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询问我的情况。我很想告诉她,我想回家了。可是话到了嘴边不得不咽下去。我已经长大了,这些苦,母亲作为一个女人都能承受,她面对苦累从来都没有退缩过,为什么我不能。我不能为自己的怯弱找任何借口。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父亲的儿子的缘故,导致他每次都能猜准我的心思。在母亲同我说完之后,父亲给我发来消息,他不再询问什么,而是直接说:如果不想做了,嫌厂里太累的话就买票回家来吧。火车需要坐很久,不喜欢的话就买高铁,或者机票也行。接着父亲给我转来一笔足够的钱。似乎在我看来,那几个数字在父亲眼里就只是数字,我不得不说,光是一张高铁票的价钱就足以让他忙活一阵子了。我的父亲没有文化,没有去过多少地方,甚至在那些履历丰富的同龄人眼里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乡巴佬。但他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却是一个有着丰富宝贵经验的文化人,体现在他嘱咐我的话语中,他告诉我该如何坐车,到哪里转车,哪个城市属于哪个省,一条火车线路是怎么行驶,路途会经过哪些站······他全都一清二楚。可我明明记得,父亲送我去上大学报道的那天,他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面对自己不了解的城市和环境,他表现得无能为力,甚至在他身上的很多东西都让我觉得难以融入这个世界。他的寡言和举止让我觉得滑稽,而他——我没有文化的父亲,付出了他的一切,只为让我不再重蹈覆辙他走过的路。我的父亲啊,在你年轻的时候,你是否也曾痛苦和悲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