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半狐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淡然道:“大哥不死,这黑水寨自然不是我的。”
他瞟了一眼殷夏,见她脸上没有半点慌乱,于是开口道:“放心, 我相信以殷小姐的医术,定能治好大哥。”
刘刀阴恻恻的笑了笑:“好啊,那就让她在这里守着大哥,不然万一出了什么闪失, 是谁的过错就说不清了。”
“事关大哥的性命,戈兄弟不会不愿意吧?”
戈半狐神色变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开口。殷夏就接过话来:“正有此意。”
她不知道这些口口声声□□/上之人大哥的汉子都怀的是什么心思, 也不知道他们将大夫都扔进蛇窟里是真的蠢,还是存心不想让人给他治伤,不过她自己,绝对是想让大当家好起来的。
毕竟只要有他在,这寨子就不是戈半狐说的算了。
那他想找谢轻菲的麻烦,自然也不会那么顺利。如此一来,谢家就不会经历血光之灾,那这偌大家业,自然不会平白便宜了谢轻菲。
殷夏做事,喜欢将祸源的种子碾死在土壤中。
可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知道她做过什么。
除了她自己。
不过殷夏全然不在乎这些,也从不觉得自己应该受到褒扬。她做这些,本就不是为了拯救谢家,也不是为了荣归故里,而只是为了阻碍谢轻菲。
而那些阴差阳错之下行的善事,大多也是因为她有自己才知道的目的。
她拎的很清,明白自己没什么济世的情怀,最多不过不作恶罢了。
殷夏欣然接受了刘刀的提议,留在这里守着大当家。
不仅如此,她还颇不把自己当外人,耷拉着眼皮语调平平的向外请人:“没事就不要聚在这里嘈杂了,安静也是病人休养的关键。”
刘刀眼睛一瞪就是一句恶里恶气的咒骂,若是寻常的姑娘家,被他这一吓,估计要忍不住掉金豆子。
然而殷夏依旧懒洋洋的,仿佛与他多说一句话就浪费精力似的:“我是为你大哥好,你诚心与我对着干,是有多害怕他好起来?”
刘刀怒气更甚:“我是怕你这个邪气的娘们趁我们不在,对大哥下毒手!”
“他若是真死了,我跟着陪葬便是了。”殷夏看也懒得看他一眼,摆了摆手道,“当然,前提是你们不在这里捣乱。”
刘刀显然不想就此偃旗息鼓,然而戈半狐扇子一横,挡在了他与殷夏之间。
“刘兄,走吧,不然我真的要怀疑你居心叵测了。”
刘刀这才作罢。
站了半个屋子的人退出去之后,这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殷夏捏了捏肩膀,又伸了个懒腰,伏在桌子上慢慢阖上了眼睛。
不知何时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的大当家聂鹰,眸中闪过细碎的光芒,然后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
……
第二日正午的时候,聂鹰又清醒了一阵子,他挨个叫了几个亲信进来,问了一下寨中的近况,之后没多久又精力不济,睡了过去。
不过大当家好转的消息却在寨中传开了,整个山寨一扫原本的死气沉沉,呈现出一种蓬勃的活力。
傍晚的时候,刘刀与几个弟兄围坐在一起。
他不善的目光盯住大当家窗上映出的那道倩影,啖了一口肉。
“刘寿,三当家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身材干瘦贼眉鼠眼的男人说:“说是今天夜里到。”
他搓了搓手:“听说这次劫到一个肥羊。”
几人压低声音讨论了一阵,不知说起了什么,刘刀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的道:“臭娘们,平白给我们添麻烦!”
一个沉默的男人抬手压了压,低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刘寿的细眼中闪过贼光:“亥时吧,做完之后三当家刚好回来,我们来一个里应外合。”
他们几人目光交汇,隐秘的点了点头,而后刘刀吆喝了一声,又开始说说笑笑的大吃大喝起来。
只是他们的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那个亮着灯的屋子。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黑云遮住月亮,某处的房屋吱呀一声,几个蒙着黑面的男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悄悄摸进了大当家的屋子。
靠在树干上阖着眼的鸠七眉头细微的一动,眸中渗出冷冷的寒芒,他活动了一下指节,翻身下了树。
终于有事情做了,他这身筋骨都要锈了。
希望小姐知道此地危险之后,能回心转意尽早离开,不然成日跟一个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像什么话?
公子知道了,不得活剥了他?
鸠七甩出一柄黑刃,像一个影子一样飘进了屋。
这屋的西墙边上,摆着一张小床,上面铺着雪白的白狐毯子,在一片黑暗中显得尤为显眼。
这床是今日戈半狐抬进屋中的,说是特意为殷夏准备的。
现下那白狐毯子下显出一个玲珑的轮廓,床上的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危机,还在酣然睡着。
刘寿迫不及待的搓了搓爪子,等着刘刀他们那边完事,过来一同享享极乐。
过了一会儿,他们还是毫无动静,刘寿心急难耐,暗骂他们磨蹭,干瘦的手迫不及待的掀开了白狐毯子。
渐明的月光照入屋中,刘寿对上床上女人的脸,突然像一只被掐了脖子的鸡一样,双眼暴瞪。
还没等他缓过一口气,惨叫出声,身后就一阵清风掠过,紧接着他颈上一凉,喉中的惨叫成了赫赫的声响。
鲜血喷涌而出,他一个字都没来及的说,就死不瞑目的咽了气。
鸠七甩了甩刃上的血,向床上督了一眼,原本淡然的面色一瞬间变得十分凝重。
这是个死人。
不是小姐。
竟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掉了包。
……
寂静的夜中,戈半狐的屋中隐隐传出一声脆响,紧接着,他那处亮起了灯。
他踱到床边,看着被他缚在床上的殷夏,压低了声音笑道:“殷小姐,我这是在救你。”
殷夏用力挣了一会儿,发现没有用处,也就不再白费力气,卸了力道摊在床上,微微皱起了眉。
“算算日子,三弟今天晚上刚好回寨,刘刀他们几个人早就与三弟沆瀣一气,我早料到他们今天晚上有动作。”
戈半狐执着扇柄轻轻蹭过她的脸:“如果不是我今日将你偷了出来,现在你怕是已经死了。”
“殷姑娘,这算不算,已经偿还了你的恩情呢?”
戈半狐取下他脸上风流的白狐面具,露出他另外半张烧伤后可怖的脸。
在他玉洁的白衣之下,这样的瘢痕爬满了各处肌肤。
所以他的女人大多在他剥开衣衫的时候,就被吓疯了。
即使原本对他情意绵绵的暗送秋波,在看到他的身子之后,也会瞬间变成惊恐的神色。
所以她们才会那么容易死啊。戈半狐暗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知道,此时被缚在他床上的这个姑娘与她们不一样。
三年之前,当他被困在一副烧焦的躯壳之中的时候,那样子一定比现在恐怖的多。
那时她的那双眸子一直淡然若水,仿佛漾着柔然的微波,含着温柔的包容和耗不尽的耐心,抚平了他心中滋生的的恨意与焦躁。
是她,轻轻地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然而她像个误落凡尘的仙子一样,只出现了短短的一瞬。
在某个寻常的午后,他再次从混沌中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她不在了。
这样的人,他自然是忘不掉的。
他在心中念了许久,却连个肖似她的影子都寻不见。
如若不是在画中见到了刻在记忆中的那张脸,戈半狐差点儿以为世间本就没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姑娘,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如今,这个柔美的仙子,终于落入了他的手中。
戈半狐执着扇子,强硬的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目光对上自己那张恐怖的脸。
果然!
他兴奋的几乎要忍不住颤抖,手狠狠地攥住了扇柄,看着她那双淡然的眼眸,他痴迷的恨不得死在这样的目光之下。
“殷姑娘殷姑娘殷姑娘......”
他语无伦次的念着,像疯病发作了一样,面上一片癫狂之色。
他的扇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扇面半开,露出上面的美人图。
戈半狐抖着手解开自己的衣衫,露出自己胸膛之上,丑陋可怖的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