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哥神色有些黯然,垂着头,语气低沉中带着几分自嘲:“为什么不要,这钱既然到谁的手里都是花,那干嘛要便宜别人。而且我上一封信明明跟她说的那么清楚,可她却还是就这么寄过来,根本没有想过这些东西会不会又一次落到别人手里。”
他脸上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质问:“我明明把一切都说了啊,为什么不肯来看看我们呢。”
他很少摆出这样脆弱无助的表情,楚虞看着…
就有点手痒。
她一把拍到楚大哥的后背上:“好了,早就跟你说过,别老瞎寻思那些没用的。”
“炉子生好了吗?饭做了吗?屋里柴要不够用了,啥时候去劈?”
生活三连问迎面糊来,楚大哥瞬间从文艺小宅男恢复成家庭主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冷血妹妹,然后在后者的逼视下,跑出屋去劈柴。
楚虞躺倒在炕上翘着二郎腿,心里非常满意。
没错,就是要这样,都别给我在这扯淡。是活儿不够干,还是开学要交的牛粪捡完了?哪有功夫伤春悲秋。
人闲就是矫情,干活包治百病。
古人诚不我欺!
她躺了一会儿,又从柜子里掏出个本子,这里有她画的建房设计图。
别误会,楚医生没有那么多才多艺,所有的布局就是一堆小长方形把地方圈出来,然后在上面写上区域名称,画画水平连才7岁的楚二蛋都不如。
可惜唯二看过这个设计图的人都怂的不行,不敢提任何意见,所以楚虞自己看着非常满意。
她知道楚奶奶截住那笔钱的一瞬间就想好了,用她手里那笔钱建房,然后自己手里这些先攒着,明年正好楚大哥初中毕业,到时候去市里买个房子,直接在那读高中。
是的,她就没想着真把钱留给楚奶奶。她不惦记这笔钱,但她不能让楚奶奶借着他们兄妹的名义心安理得的占着。
不管沈沛君那边是真傻还是根本没当回事,但至少理论上,所有人都以为这些东西是在兄妹仨的手里。她可没兴趣帮别人背锅,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把钱拿回来。
楚奶奶的性格她已经摸的七七八八,那宅基地肯定不会这么轻易交到自己手里,到时候她就有理由借题发挥啦。
黑吃黑这种事,干了才知道有多爽!
当然如果极小概率下,楚奶奶履行约定了,那…
又怎么样呢,干坏事咋可能一点损失都没有,就当是让老太太长个记性吧。╮(‵▽′)╭
于秋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楚虞这一副躺在炕上当大爷的得意摸样,眼热得不行。
她拿着东西放到炕上,一把把人拽起来,呲道:“跟个地主婆似的,你看看在外面给你打工的大小两个长工,良心痛没?”
楚虞不在意的坐直,懒散的问她:“你咋来了。”
她们俩认识的时间久了,说话也比较随意,勉强说起来的话,于秋萍在她这也能算得上是个朋友。
于秋萍一边从带来的包袱里往外拿东西,一边回道:“来拜年啊,我早上来了一趟,看院门锁着,寻思你们可能也是去走亲戚了,下午没啥事就又过来看看,正好赶上你们回来。”
她边说边把包袱里的搪瓷缸子放到炕桌上,“这是跟我同事换的蜂蜜,拿点给你尝尝。”
一个月半前,于秋萍通过了林业局考试,正式成为了一名大货车司机学徒工。平时吃住都在城里,也就是小年、还有除夕能回来两次,每次都会来楚家给三兄妹带点东西。
楚虞看着她挑挑眉。
人果然还是要有事做,看于秋萍就知道了。一个多月之前,这还是个拘谨腼腆的农村姑娘,上一个月班之后立马不一样了,人还是那个人,就是眉眼间多了几分飒爽,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誓与天公比高”的昂扬状态。
她拿出杯子,把于秋萍带来的蜂蜜冲了一点放到她面前,在推拒来临之前赶紧先说道:“我们早上去我大爷家拜年了,你咋样儿,家里催婚了吗?”
于秋萍无奈的拿着杯子喝了一口,笑着摇摇头:“今年没有了,我大伯知道我这份工要跟三年师父,还得考执照,紧着督促我认真学,都不让大伯母和我妈提这些事打扰我。”
她说完犹豫了一下,问道:“小虞你还记得张宏兵吗?”
楚虞:“就是你用粮食换一脑子水的那个?他又去找你了?”
“对!”于秋萍鼓着脸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两遍不跟小孩计较,又接着说道:“他去年高考没考上,家里也没找着门路让他回去。后来不知道他跟谁打听的,我才刚上班没多久就找了过来。不过我们那男同志多,常年跑运输人也都比较彪悍,知道他纠缠我,直接把人教训了几次,他后来就再没敢来。”
“不过…”于秋萍皱着眉:“我这次回村的时候又看见他了。”
楚虞抽抽嘴角:“他又扒上来了?”
她不得不说这大兄弟几句了,你薅羊毛也不能可一个来啊,特别是你薅了这么久不光啥都没得着,还被踹得鼻青脸肿。
咋就这么锲而不舍呢?
于秋萍听到她的话,迟疑的摇摇头:“应该不算是…”
“他是来找我,但不像以前一样,净说些膈应人的恶心话,我感觉他好像在拐着弯的向我打听人。”
“打听谁呀?”
“你。”
“???”
楚虞也没想到,听个八卦竟然听到自己身上来了,她扯起一侧嘴角,露出一个礼貌中又不失卧槽的微笑:“他打听我干嘛?”
于秋萍皱着鼻子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注意到,他装作不经意的问过好几次你妈妈的事。还问我,你跟没跟我谈过,你妈会来接你回城的话题。”
楚虞听到这微微眯起眼。
有意思了。
原主妈虽然也是知青,但比张宏兵大好几岁,还早早就嫁了人,两人根本搭不上关系。这个张宏兵怎么会忽然想起问于秋萍这件事的?
楚虞一时想不明白,只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打算有空再说。
*
赵秀莲是在三天后出院回家的,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左边贴着刘玉芬,右边挨着刘铁柱,后面楚父紧跟着,生怕再出什么岔子伤着他宝贝老儿子。
楚虞往他们身后看了一眼,果然没看到楚奶奶的影子。
虽然楚大爷家给楚奶奶留了房间,但她嫌城里住着太挤很少去,尤其是冬天,她的老寒腿比较严重,只有睡在烧的热乎乎的炕上才能感觉好一点。
按照惯例,她应该是要跟着楚父一块儿回来的,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楚虞不得不怀疑这是在躲她呢。
她好脾气的笑了笑,没关系,山不来就我,我就去烧山,一样的。
还没等她计划好什么时候进城找人,正屋那边又出了幺蛾子。
还没到晚饭时间,楚父破天荒的来到他们屋。
他背着手走进屋内,绷着一张脸开口就是训斥:“你们妈身子现在这么虚没看见啊,不说让你们像玉芬、铁柱似的天天陪着,回来后端个茶倒个水总能做到吧,就在这屋里一窝,你们在这沤肥呢!。”
楚虞真是快烦死他了,要是列个‘你最厌恶的人’的排行榜,楚立业在她这绝对能C位出道。
她翻个白眼没说话,兄弟俩也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在一边儿各干各的。
眼瞧着屋里三个人没一个搭理他,楚立业这次竟然没有再发火,他咳嗽了两声,沉声道:“行吧,现在家里事多,我也不跟你们计较了。”
“我这会儿过来就是想跟你们说件事,以后你们还是到正屋来吃饭,咱一家老这么分着也不是回事儿。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毕竟是个当爹的,总不能老揪着你们几个的错不放。以后一家人吃一锅饭,磕磕碰碰的也都别那么计较。”
“还有一点就是,你们今天也看着了,你们妈现在身子虚,医生说最好躺床静养。这样一来,家里里里外外的这些事,她也没办法跟着忙活。”
说着他转头看向楚虞:“你也大了,这些家务活都该学着做起来了,省的以后到婆家让人笑话。你妈身体现在不行,以后咱家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这些事你就都接过来,好好练练。”
“也别担心做不好,你妈在旁边帮你看着,多做几回就上手了,而且玉芬没事儿也能帮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