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紧紧按着楚柔的肩膀,手指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那家伙早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楚柔眼角微弯。分明是笑着的模样,沐清却从她眼中看到一潭死水。
“青哥,你还记得吗?昨夜我曾告诉你说,离钱大人远一些。”
沐清默。
楚柔踮起脚尖,凑到沐清耳边:“那并不是善意的提醒,而是恶意的警告。”
沐清瞳孔收缩,抓着楚柔的手失了力道。
楚柔便转过身,推开门,走出房间。
清晨的阳光里,她回头,娇俏一笑。
那笑容里掺杂着沐清看不透的悲凉在其中。
“青哥。我愿你永远单纯如初,不为俗世所扰。”
当晚,沐清收到了一个包袱。
她被逐出皇宫了。
第59章 大太监的小太监13
“千面玉堂霜乃易容圣品, 有价无市, 嗅觉再灵敏的人也不可能察觉。”拂衣一面说, 一面打开沐清装了玉堂霜的瓷瓶,放在鼻尖嗅了嗅,“我闻不出什么味道来。”
“人外有人, 也许那人真是嗅觉奇好也未可知。”沐清回道。
“即便嗅觉再好之人, 也不可能闻出无味之物。”
“师父的意思是……”
“你可听过‘无香蝇’?”拂衣说着,拿出一个指节大小的竹筒,打开塞子。
竹筒里飞出一只黑色蝇虫。
“无香蝇为制毒者钟爱, 但凡毒物有一丁点的味道, 无香蝇都能察觉出来,继而身体由黑变紫。”
拂衣一面解释, 一面又拿出一个瓷瓶。
“这是我从朋友那里得来的玉堂霜。”
她先是叫无香蝇嗅了嗅她自己的玉堂霜, 未有变化。接着, 她又将无香蝇放在沐清的玉堂霜之上。
下一刻,无香蝇由黑变紫。
沐清惊!
她从没想到过, 她的千面玉堂霜有问题!
拂衣重新将无香蝇收回竹筒:“小青儿, 就你认为, 这会是谁的手笔呢?”
沐清道:“恐怕是梁师父了。”
她说完, 便沉默下来。
坐在矮榻上,转头望着窗外的人群, 发着呆。
楚柔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小半月前,她被丢在宫门外。
换了一身藏青色便装, 全身上下只于一个包袱。
包袱里除了一身欢喜的衣物,便是足够沐清用好几辈子的银两。
想也是楚柔给她的。
沐清却一点也没有因为重获自由而开心。在城门外怔怔站了许久,才被接到楚柔消息赶来的拂衣接了回去。
拂衣在京城开了一家酒馆,平日没有任务时候,都以酒馆老板娘自居。
沐清跟着拂衣从后门进的酒馆,避开了许多人。尽管如此,还是能够听到前方大堂吵闹的声音。
沐清听着那声音,脑子里思绪纷乱。
无论拂衣还是楚柔,都出乎了沐清的意料。
分明是干的取人性命的残酷买卖,自己开的酒馆倒是出乎意料的热闹有人气。
分明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楚柔,却没料到是她给了自己期盼已久的自由。
事实上,楚柔非但不曾害过自己,反而时时刻刻都在帮她。
反倒是她一直以来自己对楚柔的抵触,其实都只是她自己的被害妄想。
沐清想,她当真是……愚蠢且可笑。
那之后,沐清便很少说话。
头一次因为自己的弱小而生出了无边的愤怒——针对自己的愤怒。
今后楚柔将孤身一人,满心算计,步步为营,在那吃人的皇宫里想方设法的往上爬。
而本该成为楚柔最大助力的她,却被隔绝在城墙外,无能为力。
沐清曾经希望飞出皇宫,自在独行。
然而现在,她只为过往对楚柔的疑虑满心懊悔。
她开始用比以往认真百倍的态度习武。
习了小半月,武功不曾提上去,倒是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拂衣看不过去,便强制沐清待在屋子里歇息。
此刻天色尚早,酒馆里只有两三客人围在一起吃温酒。
拂衣得空,便去了沐清房间,免得她又跑出去疯狂练功。
那日她从皇城离开后,一宿没睡,脑子里不时回放着沐清冷淡的推开她,要她离开时候的画面。
在那一次进宫前,拂衣花了许久的时间,用来消化她捧在手心的大徒弟喜欢女子的事实。甚至专门托人寻了几名同她那徒弟一般,喜欢女子的女子。
事先未曾递交请帖,便直接登门拜访。
主人家询问来意时候,素来大方洒脱的拂衣没由来的紧张起来。
许久才组织好语言:“我收了一名徒儿,视她若掌上明珠。如今她适龄当嫁,我暗中为她物色了许多青年才俊,还有金银珠宝做嫁妆。然前些时日,她忽然同我说,她喜欢的是女子。”
拂衣头一回在陌生人面前露出些许迷惘。
“我便逃了。私下思索良久,便托人寻到你家……我为她做了所有我能想到的事,我希望她日后轻松快活,年轻时夫妇相亲,老来后子女环绕……”
拂衣本有许多问题要问,可真到了嘴边,却发觉她什么都问不出来了。贸贸然来了这里,贸贸然说了些不知所谓的话……
当真不是她的风格。
她几乎是如同母亲担忧女儿的未来一样,为她做了最好的设想,然而这想法未曾实施,却听沐清说,她喜欢女子。
拂衣一点也不想看到沐清被哪个女子拐走的画面。
主人家是以姊妹相称呼,住在一处的两名女子。
拂衣那厢说话,她们也不催促,只是默默看着。
许久,其中一名女子发话了。
“我不知你来这里做什么,又想问些什么。不过,我恐怕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但有件事,我想我应当还是要同你说的。”
她正色道:“我爹娘曾同你一样,视我为珍宝。他们为我安排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但自从我同阿云在一起后,便与爹娘断绝关系了。”
断绝关系!
拂衣猛地站了起来。
若是当真就像现在这样不管不顾,她那徒弟是否也会同她断绝关系。
为了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狐狸精,同她断绝关系?
拂衣遂道了声谢,头也不回的往皇宫方向去了。
她想同沐清说些话,不希望她为了哪个女子同她生分。
但具体来讲,她也不知该和对方说些什么。
谁知就在思考时候,突然因为沐清无意的触碰而僵硬了身体,被沐清当场察觉。
于是拂衣再一次逃了。
第二次逃开后,拂衣花了更多的时间思考沐清的事情。
当初借着报恩一由,她留在了沐清的身边,并扮起了师父这一个角色。
最初时候,拂衣也不曾料到,她会在沐清身上放那么多的心思。更没想到她会一日不间断的,夜夜往宫里跑。
等注意到时候,她已经把她的大徒弟放在心里第一的位置了。
对此,拂衣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拂衣刺客榜排名第一,对自己的轻功足够自信,但出入皇宫毕竟是危险的。
两年来许多次,她数次险些被人发现。
好在都有惊无险的躲过去了,但她并没有同沐清说过这些。
每次见到沐清因她到来而兴奋的模样,那些危险仿佛也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拂衣便将自己定位到母亲的角色,为设想中的,沐清的美好未来做了许多打算。
可惜她以为的美好,在她那徒弟眼里却什么都不是,甚至于还可能会成为一种负担。
拂衣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直觉的想对沐清好,想把她所能想到的幸福,全部给予沐清。
但她似乎用错了方法。
第二次逃开后,拂衣依旧想回去看望沐清。
但她还未想好,应当如何同她那大徒弟解释,为何同她触碰后会全身僵硬。
踟蹰之际,便收到了楚柔的传信。
同对沐清的尽心不同。
拂衣在楚柔身上下的功夫少的可怜。
可以说,若非受人之托,拂衣根本不会收楚柔为徒。
楚柔自己似乎也知道这一点,除非必要,根本不会往她面前凑。倒是给了她和沐清不少的相处时间。
她知晓楚柔身世凄惨,也只道若她换做楚柔,恐怕还不及她镇定。
她是单纯的不喜欢楚柔,估计对方也同样不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