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丫头突然跳到笨笨面前,调皮地叫一声,咬咬笨笨的脚趾,又转身跑开,到大黑身边撒娇。
几天之后,小舅舅家来了一个陌生的访客。笨笨出奇的没有大叫大闹,反而让陌生人粗糙的大手随意在自己头上身上抚摸,显得异常温顺。笨笨从陌生人身上闻到了遥远而又熟悉的一个世界,一个让自己感觉到温暖的世界。
“哈哈,长这么大呢!真精神!”陌生人拍拍笨笨的背,硬硬的山村口音听起来一点都不陌生,“你带它来的时候,还没个巴掌大哩!”
“呵呵,是啊!跟小人儿似的,一晃就长大了。”小舅舅一边递茶,一边说。
“这个是它闺女,你看长得像不像?”小舅舅把丫头从纸箱里抱了出来。
“唔!真俊!”陌生人接过来丫头,搂在怀里抚摸着。
“你把它带走吧。”小舅舅突然说了一句。
“啊?啥?”
“你回去的时候,把它带上吧……”
“这……你怎么舍得呦!”陌生人把丫头递还到小舅舅手里。
“这边要拆迁了,到处都盖房子,没有它们的地方喽。”小舅舅摸着丫头的小脑袋,叹了口气。
丫头被带走的时候笨笨没有叫没有闹,看着陌生人把丫头和它的纸箱带上了车。
“嗯……”笨笨站在路口看着车慢慢消失,轻轻地哼了一声,小跑着回家了。
“走吧!回那个有自由的地方。”
那一年,笨笨七岁。
二十一.友情
——笨笨和大黑
天人合一是中国人追求的最高境界,是一个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境界。如果一定要解释,我想孔夫子的“从心所欲不逾矩”是最简明贴切的。“所欲”是“天”生,“矩”是“人”定,“从心”而“不逾”,就是天人合一。当内心的情欲不再给我们带来受缚的痛苦,我们就会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快乐。就像我们看到橱窗里精美的玩具,不会哭着闹着一定要得到它,而是真心的赞美一下,然后继续高高兴兴地继续动手制作自己的弹弓。既然我们需要的是快乐,那么何必拘泥于某个固定的形式呢?
天人合一的不一定是人,也可以是狗,只要他懂得这个道理。
笨笨和大黑,都懂得这个道理。
姥姥住院的时候,笨笨和大黑一起担负起了看护大院儿的任务。大黑会去垃圾堆里找一些吃的回来和笨笨分享,会陪着笨笨一整天都守在门口,会在角落里赞叹笨笨可以一直不睡觉。同样,笨笨把苏格兰送来的食物分给大黑,介绍苏格兰给大黑认识,让苏格兰替大黑陪自己守夜。那一段特殊的日子,让两只刚刚认识不久的小狗建立了特殊的情谊。
丫头走了之后,大黑看到了笨笨的寂寞。偶尔和笨笨聊天,大黑一点一点地知道了笨笨背后那些精彩的故事,那些让笨笨每天趴在小杨树下不断回味的岁月。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大黑爱上了笨笨。就算有春天的因素,大黑也不认为自己的爱只是一时冲动。大黑想,也许应该试着取代苏格兰的位置,带给笨笨一些新的快乐。
大黑走到笨笨面前,把头贴在笨笨的脸上,闭上眼睛,轻轻地擦一擦笨笨的耳朵。笨笨也把头低下来,蹭一蹭大黑的脖子,作为回应。可是,当大黑转过身子,靠在笨笨肩上时,笨笨忽然跳开,回过头用惊慌的眼神看着大黑——它明白了大黑的心意。
你每天都在歌唱着美好,但是当一份美好真的落在面前的时候,你有勇气去拥抱她吗?你有把握去承担她吗?
笨笨不知所措,显然,这样的问题不是它能够回答的。
大黑用同样惊慌的眼神看着笨笨。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耳边只有小杨树在春风里低低的哼唱。
“不要让过去成为现在和将来的枷锁,勇敢些,好吗?”
“勇敢……还是背叛?”
“她也会希望你过得更快乐……”
“她没有亲自对我说。我不能为背叛找任何借口。”
“可是……”
“诺言不是枷锁,是生命,是爱情的生命,也是我和她的生命。生命是不会死的。”
“……”
“我爱你,就像爱我的小杨树一样。而且,我很快乐,因为我有过快乐,并且一直保存着——好好地保存着。”
“我以为,你很寂寞……”
“寂寞?寂寞,并不是快乐的反面……”
小杨树依然在轻轻的唱着,笨笨走到大黑身边,闻闻大黑的脸,咬咬大黑的耳朵,和大黑并肩蹲在小杨树下。
爱,在大黑和笨笨的心里酿成了另一种美好的形式。书包网 www.bookbao.com
二十二.尊严
——笨笨和虎儿的第一次战争
“抱回去吧!救不活了,不值得治了。”大夫看了看手术台上僵直的笨笨,不耐烦地说。小舅舅不再央求,抱起笨笨,转身离开宠物医院。
“一只土狗……”背后隐约传来卷毛儿的女人们和宠物们嘲笑的声音。小舅舅咬紧牙,下决心一定要让笨笨重新站起来!
早晨,笨笨在路上走着走着,豪无征兆的倒在地上,身体僵硬的像一尊石雕,只剩下眼睛还能动,也只有眼睛里还有生命的迹象。
小舅舅买来输液管和葡萄糖,小舅妈给笨笨输上液——至少要让笨笨有生存下去的能量。小舅舅一边翻着书,一边给笨笨按摩,试着重新打通笨笨某条阻塞的脉络。
“我一定能好起来!”笨笨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慌失望,渐渐变得平静,然后坚定地看着小舅舅。
“行了,老哥,我再送你一条吧!”好心的乡亲牵来一条花皮小猎犬,安慰小舅舅说。
“哎,没事,笨笨没事。”小舅舅看了小猎犬一眼,“挺招人稀罕的,叫什么呀?”
“虎儿。快两岁了,还不怎么会看家。正好,你调教着吧!”
褐色和黑色相间的花纹,像缎子一样油亮的毛,修长的身子,扁平的脑门儿,尖尖的嘴巴,骨碌碌直转的眼珠,虎儿浑身透着一股灵气。
“汪汪汪……”自从进了院子,虎儿就不停地叫,半伏着身子四处张望,像一条在水里游弋觅食的花蛇。
“呵呵,怎么看起来贼头贼脑的?”小舅舅笑着说。
“是不太老实。呵呵,这不是交给你慢慢调教嘛!你忙着,我走了。”
虎儿似乎一点儿都不介意换个主人。旧主人离开的时候它竟然丝毫都不留恋,仿佛刚刚走出去的是一个陌生人。不,不是陌生人,是一个透明人,因为它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
小舅舅送客回来,虎儿已经把屋里折腾得一团糟了。不仅把能翻到的食物都吃掉了,更可怕的是,它竟然在叼着笨笨的后腿在地板上拖着笨笨跑。
“虎儿!”小舅舅两步冲过去,把虎儿赶出门。好在笨笨这时候没有在输液,否则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虎儿站在门口看着小舅舅把笨笨抱回到垫子上,仍然在叫个不停。
小舅舅豪不犹豫的把笨笨的铁锁链拴在虎儿脖子上,再也不打算让它进屋。
“笨笨?!”小舅舅回身想进屋再去看笨笨的时候,忽然发现笨笨已经晃晃悠悠地走出屋门,站在院子里瞪着虎儿。
“汪汪汪!”
“你这条死狗!都是你害我!你过来!我咬死你!烂死狗!”虎儿瞪着眼睛高声叫骂。
“呜……。”笨笨的叫声很低,明显中气不足。
但笨笨还是冲了过去。只一扑,把虎儿按在地上,一咬,叼住了虎儿的喉咙。
“嗯——”虎儿的叫声变成了哀号。
尊严,是永远不能够去碰触的东西,更不要说去伤害。不论落魄到什么境地,一旦尊严受到伤害,任何人都能迸发出无比强大的能量。对于受伤的,可以创造奇迹。对于施害的,一定是最沉痛的打击。
二十三.小杨树
——笨笨和虎儿的第二次战争
舅舅们最终没能抵挡住流言的冲击和诱惑,天气刚刚暖和起来,就先后把老房子拆了,打算也盖成小楼。
姥姥的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树,院子后面有一棵近六十年的大杨树,还有三四棵这个城市甚至这个地区都为数不多的榆树。村里的树基本上都已经砍光了,所以几乎周围所有的鸟儿都搬到这几棵树上来住。可是这个这时候它们也都成了绊脚石。当然,碍手碍脚的,还有笨笨的小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