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昶回答时毫不犹豫,动作上也是。他立马把江辽的手给拉回了肚子上说道:“画画。”
江辽有点不太适应这样主动的周昶,心里虽然开心,但脸上却还是面无表情。
“这才对,为自己活着才是对的,我要向昶哥学习。所以务必请你做手术的时候咬紧牙关挺过去,让我昶哥有机会去吃兔肠子。”
周昶的心突然像浸湿水的毛巾,江辽的话像抹干水分的手,每一句都让周昶心疼。
江辽总为别人考虑,一直默默承受各种事情,他明明懂这个道理,人要为为自己而活。
可他总在与自己的内心意愿背道而弛,确实太幸苦。
“傻子”
周昶脸上不屑,却还是紧紧抱着江辽的手。
“好可笑,要自杀的人跟我讲求生欲。”
“我当时疯了!”
“你何止疯了,你简直丧心病狂像个变态。”
周昶能感觉江辽的手指头在自己的手心划着圈,江辽那淡定表情原来是装的。
“还有放心!我会撑住的,昶的意思是不会有黑夜。还真要多谢我老爸取得好名字,不过也怪他,骗了我妈那么多年,明明不喜欢女人还把我生下来。生下来的也随了他的样,所以我才被我妈嫌弃。”
江辽认真听着周昶的话,却也不希望听到更多,他在等手术结束后能抱着周昶聊这些。
“嗯,聊天记录上李渊说你很爱他,为了他你才会跟你妈出柜的,那是真的吗?”
“为了他?为了气我爸啊,我见不得他畏畏缩缩的那样!而且我也憋得难受,年级小不懂事,放个屁全说了。李渊是个深柜,比我还严重。我和他的关系也是模模糊糊的。”
“这样啊,那是因为我又钻回柜子了?我还真是谁都比不过的垃圾吧。”
江辽故意把垃圾的尾音拖得很长,一副不悦的表情。
“你跟李渊比个屁啊!你!”
周昶把江辽的手推开了,也故意装作不高兴的样子。
“行!我都没有可比性对吧,我压根就没在你心里。”江辽的眼神干净透亮,他的上嘴唇本就薄,现在被他咬成了一条线,委屈的很。
“不是,江辽你来真的啊!真的吃醋了?”
周昶见他还没笑,有些紧张。
“废话!我这时候不吃醋,还要等你做完手术吗,谁知道你会不会活着出来。”
江辽翻了个大白眼,他其实不太会翻白眼,脑子都是周昶翻白眼的样子,等把脑子里的想法做出来时,他却做成了微微的斗鸡眼。
“哈哈,滚!因为你之前不都是闷闷的。”周昶见他可爱,又忍不住笑了,医生说术前要保持良好的心态,这个周昶倒做到了。
“我那都是装的,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高冷,你没过那种感觉吗?”
“想套话是吧,没有!我喜欢一个人巴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看,就怕他瞎!看不清楚!连蓝色跟白色的光都分不清,明明喜欢蓝色也不肯告诉我,跟别人藏着掖着就算了,跟我也要!”
“昶哥,其实我心里特别开心,真的。你送的都好。”江辽低着头扒着手指甲不敢看周昶,周昶这才发现他手心的都是伤口,刚刚江辽去抓周昶时都是用的手指,手心是弓起来的。
他还是老样子,还是老样子。
“我就是想让你对我有点要求,你可以对我说你想吃什么,你想要什么。我也许满足不了你,但我就想知道你心里的想法!”
江辽还是不说话,没有反应。
“死木头!你知道白小白他们为什么喊你哥但又怕你吗?还不是你整个人对他们毫无所求,他们会觉得给你工作机会,给你酒喝给你当朋友,都是主动自愿给的,时间一长,谁都会累。你会让他们觉得你薄情,你孤僻。”
“你觉得吗?”
江辽抬眼头挑了个眉盯着周昶。
“起初觉得,不过那天看你洗地毯的时候就不觉得了,只觉得你无敌好。”
“那就够了。”
江辽说完话后又把头埋得低低的。
“我还记得你说过,如果我做了什么坏事的话,你会报警。我也暗示过白小白我做的那些事,他让我躲起来,让我跟他卖一辈子的酒,说什么有钱就不怕。好像在把我往绝路上推得感觉,太吓人。所以我不会对他们要求什么。”
“江辽。”
江辽听到周昶轻声喊了他,最后还是抬起头露出了笑脸。“不过我有对你要求啊!你要带我去北方看雪。”
“行,去。”
周昶高兴得回应,护士也正好站在门口,对着他们两说道,“13号床准备一下。”
说完,四个带着口罩的护士上前把周昶的床摆弄了起来,让固定的床变成了可移动的床。
周昶因为床的震动,头有一些疼痛,他隔着毛线帽拍了拍头,露出难过的表情。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江辽仔细地察觉到了他的一举一动。
“没事,你在这里我怎么就变得娘们唧唧的。”周昶又哭了,害怕的情绪随着手术室的靠近越来越强烈。
“变矫情了还不是有人在乎,好事啊!”
江辽也推着病床,跟着周昶在移动。
“小姐姐,能等一下吗!”周昶对其中一个护士请求着。护士温柔得点了点头。
“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准给我反悔!”
江辽的声音变得很低沉,他紧皱着的眉头从病房出来后就一直没有松开。
他的表情就好像在告诉周昶,要是敢退缩,他会穿上白大褂去给周昶开刀。
周昶笑了起来,缓缓抬起手抓江辽的领口,把江辽整个人往自己脸上扯,江辽俯着腰,靠近了周昶,两人正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周昶微微仰起脖子在江辽的太阳穴上狠狠吸了个红色印子。“波”一声响后,满意得弹回了病床上,长叹一口气。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两,安安静静的四周,仿佛头发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声响,周昶朝江辽挥了挥手。
“好了。快滚。”
有的护士瞪大了眼睛,有的护士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却也有捂着嘴激动小跳的护士。
“好了孩子,得进手术室了。”
其中一个年长的护士丝毫不觉得惊讶,她指挥着大家赶紧把周昶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被关上门的那一刻,江辽摸着太阳穴的位置,那里烫烫的,滑滑的。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长久温热感觉。
而在手术室的周昶,全身紧绷,像是背着一身钢铁的感觉。
“我帮你把手圈和帽子拿下来!”
是那个激动微笑的护士姐姐的声音。
“手圈?”
“上面写着加油呢!这字真好看。”
随后听到医生的安慰,一针麻药从背后扎下去,周昶的身体轻飘飘的,他听了医生的话,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脑子里会是江辽的脸,再不济也是母亲的脸。
结果恍惚在黑暗中有一束光打了下来,他看到的人是常桑,常桑站在大火里挥着手,一个劲得说着再见,跟他说了很多遍再见。
周昶不知道那是梦,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后来光也消失了,大火也消失了,常桑也消失了。
眼前一暗,鼻子还能闻到气味。他闻到了熟悉浓烈的消毒水气味。
这气味让他觉得心安,麻药让他身安。
随后便睡沉了。
☆、辽阔
病房里的阳光很足,周昶身上缠裹着绷带,紧闭着眼睛。耳朵却能听见声音,是电视机传出来的声音。
记者的声音带了点播音腔。
“我身后烧黑的楼就是14号发生了火灾,可以看到屋子已经面目全非了,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我不能过去,但是据警方报道里面发现了大型制冷设备和一具男性尸体。这具尸体死亡时间超过一年。其他部分还有待调查,火灾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下面...”
随着听见记者声音在满满变小,他微微睁开了眼睛,这里是独立病房,他一个人躺得笔直在床上。
他想去按铃,可完全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好在每隔20分钟就会有护士进来,他的手术很顺利,术后第一天就能取下呼吸机,护士棉签蘸了点水擦在他的嘴唇上轻声问道。“伤口还疼吗?”
周昶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他其实可以说话的,已经躺了两天,只是想说话的人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