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丈崖下,海水翻滚,海潮一丈高过一丈,掀起滔天巨浪,眼看就要没上千丈崖。
“不好了!沧海诀!”在崖下痛苦挣扎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顿时所有人乱成一团,疯了一般的四散逃去。
有水有血之处,便是沧海诀无所不能之地。
哪怕只要一颗眼泪,一滴血,在沧海诀之下,都可取人性命。
胜楚衣如今已经失控,任由这悲伤疯狂滋长漫延,就是要毁了一切来为白莲圣女陪葬!包括他自己!
立在胜楚衣身后的弄尘顾不得许多,扔了琴冲了上去,抱住胜楚衣,“尊上,您醒醒,千万不要做傻事,您若是跟阿莲一道去了,那真正躲在背后的始作俑者,就真的逍遥快活了!”
“阿莲——!”胜楚衣根本听不进他在说什么,只是不停地唤着萧白莲的名字,隔着炎阳火,却连靠近她的残骸都不可能。
弄尘强压着内心不断被掀起的欲绝之痛,拼命地晃着胜楚衣,“尊上,你听说我,我有办法,我有办法让阿莲活过来,但是你要先安静下来,你不能了断,你要留下来等阿莲回来!”
原本深深抱着头抬起头来,双眼之下,两行血泪,沉沉喝到:“说!”
弄尘从未见过胜楚衣这般模样,惊悚之余忙道:“我曾听说,上邪魔国有一件至宝,可令人死而复生。”
“叫什么名字?”胜楚衣双手狠狠钳了他。
“方寸天!”
“方寸天……,是啊,还有方寸天!”
良久的沉静之后,胜楚衣缓缓起身,崖边狂涌的海潮渐渐消退,那股侵蚀神魂的哀伤慢慢从所有人的心头抽离。
“阿莲,你不是一直想看叔叔舞剑?你活着的时候,叔叔怕伤了你,始终未能如了你的心思,如今你不在了,叔叔就舞给你看!”
霜白剑起苍生叹,清冷的剑光之中,全是乱了尘世的无尽华光,绝世的剑舞,荡破长空。
一剑落下,大地晃动,发出剧烈震颤,瞬间分崩离析,裂出无数深深的沟壑,整个神都以那株木兰树为圆心,被霎时间劈成数份。
待到白衣纷纷扬扬落尽,胜楚衣双眼之中,早就没了昔日的神采,血泪之下,陡添了魔性的妖异。
他右手一狠,霜白剑剑锋措入地面,一声脆响,化作了无数碎片,带着清冷的光,映出无数心碎的神祗容颜,飞溅开去。
随后他扬手招了玉白色的醉龙琴,直接扔进火中,祭了萧白莲。
而那琴,却有了灵性一般,在火中被烧得漆黑后轰然崩出,琴弦泛着黑光,发出撼人心魄的魔音!
“原来你也是不甘心,”胜楚衣抬手接了烧得漆黑的琴,指尖在黑弦上轻轻掠过,“那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唤作劫烬!”
他话音方落,木兰树周围的炎阳火随着那琴音骤然熄灭殆尽,露出萧白莲焦黑的残骸。
胜楚衣沾了血的白衣与黑发在猎猎风中飞舞,怀中抱着萧白莲的尸体,整个神皇殿上空回响着他威压浩荡的声音,“今日,本座断剑焚琴,叛出圣朝,璃光天下,再无木兰芳尊!来日,本座必携白莲圣女重返,向尔等讨回一切公道!”
他就这样,未杀一人,只带着四个少年,从此彻底消失了。
——
谪仙一般的人,薄薄的寝衣贴裹在周身,赤着脚,散着发,立在百尺露台之上,深深闭目,仰面向天,悠悠长叹。
七年,不过一场噩梦而已。
胜楚衣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眼光有些飘忽地转向室内,落在床榻之上。
如今这世间唯一能令他心安的人,辗转时空,魂兮归来,正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让人怎么疼都疼不够!
他晃晃悠悠回到床边,凑到她耳边,“怜怜。”
啪!
一只小手糊在他脸上,之后又滑落下去。
“怜怜,再陪陪我。”
“死开啦!”萧怜已经全身都散架了,这贱人,睡到一半又来惹她!
“那我再陪陪你?”
“死开——!”
“就一次。”
“不要。”
“就一会儿。”
“骗子!”
“乖。”
“胜楚衣,你到底要不要脸?”
“要怜怜,不要脸,就给一次!”
“说什么都不给!”
“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萧怜的眼睛立刻就睁开了,“吃什么?”
面前一张放大的妖孽脸,惑人心魄地一笑,“你猜。”
……
结果萧怜就真的又被这个骗子给骗了!
每一次当悸动潮水般退去,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拼了小命儿地要把他推开,却又禁不住他软硬兼施地死缠烂打。
他身上除了那毒花的香气,还有种魔性,让人情不自禁地被他的情绪感染,结果萧怜很快又忘了刚才的后悔是什么滋味,稀里糊涂地就又被送上了霄云之极。
所以所谓的明天压根就没存在过,萧怜睡得不省人事时,某人都干了些什么,她已经顾不上了,等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三日晌午。
“好饿啊……”萧怜睁开眼,便感觉快要饿死了。
她挣扎着想要从那个贱人身上爬过去,找点东西吃,结果又被人伸手抓了回来,翻身压住。
胜楚衣也该是累极了,却还是不舍得放她走,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哑着嗓子,合着眼耍赖,“想往哪儿跑?”
“我快饿死了,亲爱的!”
“叫人送上来便是。”
他伸手拉了床边的一条坠了流苏的绳。
萧怜两眼立刻瞪得滚圆,“你不要告诉我,这个绳子是连着楼下的……”
“星月楼这么高,你若是躺在床上懒得动,用这个最方便。”
“……”萧怜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她昨天还不是前天,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曾经把这个绳子绕在手腕上来着……
星月楼名冠神都果然不是吹的,客房服务做得极为到位,不但送上来丰盛的早餐,还有一应浣洗用的温水,香花和面巾。
那早餐是直接用一只下面加了木轮的小几推上来的,该是知道这上面住着的人有多懒,或者有多累,连床都下不去了。
几个小丫头将一应事物放在屋内,对着帐子里面的人说了句“贵客请慢用”,便悄然退出,带上了门。
那帐子蹭的被掀开,露出萧怜饿狼扑食一般的脸,趴在床上,伸手也不管都是些什么,先吃了再说。
刚要送进嘴里,却被一只手给抢了去。
“喂,你干什么?”
“茯苓糕,我的。”
“……”
等萧怜风卷残云地将所有包子、米粥、小菜吃了个精光,再看胜楚衣,也将那一盘五颜六色的精致糕点吃得一点不剩,她就噗嗤一声乐了。
“你笑什么?没见过国师吃东西?”
萧怜咯咯咯笑个不停,“原来你爱吃甜的?”
胜楚衣无可奈何地看向别处,不理她。
她就笑得更欢,“原来你爱吃甜的!你这么大个人,竟然是爱吃甜的!哈哈哈哈哈……!”
萧怜两只手揪着胜楚衣的脸,晃他的头,“你好萌,你好萌,你好萌啊!”
胜楚衣由着她晃了半天,才将那两只小爪子拿下来,“萌是什么?”
“嗯,就是说你可爱?”
“亲爱的,是什么?”
“说明我喜欢你。”
“苏轼是哪国人?”
“啊,宋国人。”
“蛋糕是何物?为何要用蜡烛庆生?”
“……”
“萧怜,你是不是还有些事忘了对我说?”他心知肚明她是穿越而来,却坏坏地想逼她招供。
“我……”
萧怜眼珠子一转,“胜楚衣,你是不是也有些事忘了告诉我?”
“……”
白莲圣女!八千后宫!他忘了说的事还真多!
胜楚衣立刻没脾气了。
“算了,当我没问。”
他让步了,萧怜却不干了,“啊!胜楚衣!居然一诈就诈出来了,你果然还有事瞒着我!”
“没有,哪儿有啊。”
“就有!”
“没有,真的没有。”
“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萧怜反败为胜,见好就收,悄悄抹了把汗。
我跟你在床上滚成这个样子,如果这个时候告诉你,我就是那个你当成亲闺女养大的孩子,胜楚衣,你会不会恨得立刻挥刀自宫?
两人各怀心怀鬼胎,萧怜趁着现在有点凉,麻利地逃下床去梳洗,待到散着长发坐在妆台前,看向镜中的自己,却忽然觉得有些不认识了,那是她吗?她这张脸什么时候开始,艳得像个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