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不是祭祀的时节,所以二人不到十分钟就烧完站在了墓碑前,楚清宴刚到就笑着喊了句,“爸妈,我可给你们寄钱了,别不舍得花。”
周锦白对养父养母是真的尊重敬爱,放下花也跟着说道,“爸妈,我和清清来看你们了。”
人间六月,骄阳似火,墓园四处摆放着大量的鲜花,花香混合着灰烬的味道,被暑气一齐蒸腾起来。
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楚清宴早就坐下来,小声讲着一些近来发生的趣事,停顿了一会说道,“我最近已经不那么想你们了,很厉害对不对。”
葬礼刚结束那会,她整夜睡不着,偶尔半夜忍受不住,又不想让别人担心,就开车两个小时来墓园门口呆一晚,甚至不敢进来。
“虽然过程有点慢,但我还是走出来了。”从包里翻出两瓶白酒洒在地面上,她骄傲的说道,“要好好庆祝下。”
说着说着,眼泪哗地流了出来,她死死地按住眼睛,“这次不算,就是看见你们没忍住。”
一声叹息划过,她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是,清清很厉害。”周锦白把她拥在胸前,像哄小孩子似的夸道,“爸妈一定会认为你很棒。”
楚清宴不知道的是,每一个她驱车赶来的夜晚,身后都有另一道身影。那时楚父楚母刚刚过世,公司很乱,周锦白白天要忙着和股东夺权,晚上更是放心不下她的安全,次次都要跟在后面。只有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才会在车里小憩一下。
身边是熟悉的味道,楚清宴终于忍受不住,放声大哭。
穿越之后,她继承了原主记忆和身份,其实也继承了她们的感情,过往的回忆翻涌而来,几乎要淹没了她。
最重要的,她此刻哭的并不仅仅是楚父楚母,还有她真正的父母。那些躺在病房的日子苦得厉害,但爸妈从来没有失去希望和笑容,可她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见到他们了。
越被压制住的感情,释放出来也越剧烈,她靠在对方怀里,仿佛要把这些年积攒的眼泪全部流出来。
周锦白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姑娘,他见过冷静克制的她,见过隐忍坚强的她,但从来没见过现在这种样子,好像整个人都泛着绝望,挣扎在苦海里动弹不得。
他紧紧抱住小姑娘,几乎是在哀求她,“清清,别哭。”
哭的他恨不得求遍满天神佛,只为换她心中所想。
楚清宴感受到身边传来的颤抖,她忽然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见到爸妈,那些失去的东西也都会回来,可是安慰她的这个人,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忽然就不再想等下去。
那些攻略,试探,又有什么用呢。她陪伴这个人的时间也只有十几年,为什么不能珍惜现在的每一秒呢。
“哥,”她刚刚哭过的嗓子还有些沙哑,掩盖了此时的情绪,“我知道那时候你就在我身后。”
周锦白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怎么可能。从别墅到墓园的路上,他尚能离得远一点,可是墓园的门口就这么大,如何看不见他?
甚至许多个清晨,她为了让周锦白多睡一会,特意没有早早离开,包括到最后,她也是不想让这个男人太过辛劳,而放弃了来墓园的想法。
周锦白愣了愣,闷闷地回答,“嗯,我当时担心你。”
“那你为什么不过来?”在那些绝望的夜晚,你为什么就默默地站在我身后,从未向前走一步呢。
因为爱你而不敢接近,因为爱你而不想远离,这些理由盘旋在他的唇边,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来。
沉默良久,楚清宴再度提问,“那么现在呢,为什么现在你在这?”
是啊,周锦白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现在的自己来了?是他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还是那些纷扰的梦境让他平白生出些许期待。
自由衍生出梦想,梦想又在他绝望的内心中生出花来,那些飘忽的夜晚太过动人,终于让他迫不及待的开始靠近。
这些秘密藏着他眼中,浓郁地要倾洒下来,可他始终紧闭着嘴,坚持不泄漏分毫。
楚清宴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她像第一晚那样抱住了他的脖颈,如恶魔在他耳边低语
“周锦白,你是不是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一言不合扒马甲
第27章 .8
楚清宴依旧没有得到答案,因为周锦白走了。
听到那个问题,男人突然扣住她的肩膀,眼中黑雾翻滚不停,逐渐化为妖冶放肆的寒光。
楚清宴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周锦白,就像看见北极光,你能感受到惊心动魄的美,也能感受到对于未知和黑暗的恐惧。
她不由后退了两步。
周锦白察觉到她的退却,眼中闪了闪,最后深深地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无力地靠在墓碑上,楚清宴低落地说道,“妈,我是不是搞砸了?”
周锦白从来都是隐忍的、克制的,即便是在那些荒唐的梦里也一样。唯独在她刚刚出现那天,他在无人的办公室露出一点点内在的疯狂。
她以为自己能接受,可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这些年被人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她忘记了,那些如云漂泊的温和笑意下,隐藏的都是熊熊烈焰。
城郊的阳光很好,大理石被照射了一上午,整个暖洋洋的,靠在上面好像真的感受到母亲的温暖,手指划过粗粝的碑体,她叹了口气,“我们好像都需要一点时间,是不是?”
有风吹过,她被尘土迷了眼,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朵小雏菊飘飘忽忽落在她的裙子上。
拾起糖果大小的花朵,白色的花瓣在微风中摇曳,中间嫩黄色的花蕊毛茸茸的,像一个温暖的笑脸。
她心念一动,看向墓碑上的照片,经过一年的风吹日晒,照片已经有些泛黄,可是照片上的男女笑容如故,温柔怜爱。
她把那朵雏菊放在墓碑上,重新露出笑容,“爸妈,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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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被周锦白开走了,她坐在门口,等家里的司机来接她。
临近中午,这里突然热闹起来,神色各异的人来来往往,有懵懂的孩子踉跄地跟着长辈,有眼眶通红的精致少女捧着玫瑰,还有年近花甲的老人互相搀扶着。他们的情绪各不相同,或平静,或痛苦,或茫然。
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是静默的。
声音在这里彻底失去踪影,仿佛在看一场盛大的哑剧,万千情感融在沉默里,她作为唯一的观众,只能被迫承受。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种沉重,“小姐姐,你别哭。”
五六岁的小姑娘扎着羊角辫,身穿花裙子在她前面怯生生的站着,努力踮起脚想给她一个拥抱。
把小姑娘抱在腿上,楚清宴从包里翻出两块糖,“姐姐没哭。”
“可是妈妈说你哭了,让我来安慰你。”小姑娘好奇的摸了摸她的脸,发现没有泪水后疑惑地歪着头。
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抬头,一个中年女子在不远处站着看着这里,发现她抬头,对着她笑了笑。
“小姐姐,你也是来看爸爸的?”
楚清宴一时有些哑然,女孩还这么小,就……
她垂下眼睛,“嗯,姐姐来看爸爸妈妈。”
“那姐姐要常来哦,”小姑娘露出清澈的笑容,“否则他们要孤单的。”
女孩太小,还理解不了死亡的真正含义,楚清宴无意打破她的天真,只是点点头,“我会的。”
“嗯,妈妈说了,爸爸现在不能看安安,但是安安可以来看爸爸,这样爸爸才不会难过。”
女该的声音纯粹而体贴,平淡的好像她父亲只是在工作,一时抽不开身。楚清宴突然就释然了,周锦白迈不过心中那道坎,她便自己走过去;父母在远方看不到,她就自己找回家的路。
风不来,我便去追风,如星辰奔向黑夜,何来怨语。
她感激地亲了亲小女孩,“安安真棒。”
小姑娘笑着跑开了,走的时候还对她挥挥手,女孩的羊角辫上下翻飞,像天使不断挥动的翅膀。
‘你看,你已经够幸运了。’
回到公司的时候,她没等到周锦白,反而等到了满脸崩溃的程荣。
“姐,楚姐,”他哭丧着脸,“我求你把周总叫回来吧,我这里事儿已经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