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少,你是水做的吧!”打完了球,大家三三两两地去洗澡,路过黄少天的时候被他荼毒,立刻冲他夸张地大喊。
“滚滚滚!”黄少天抓着毛巾,没好气地甩了甩,“慢一步我抽死你!你才水做的!你全家水做的!”
黄少天余光一扫,周润发……不,喻文州也笑了,但是他笑得挺含蓄的,还拿着手中的运动水壶挡了一下,以为黄少天没看见。
“我看见了!你也笑个屁!”黄少天拿着毛巾擦了擦那堪比用水淋过的湿发,没好气地冲喻文州说,“毛巾还你。”
喻文州接过黄少天丢过来的毛巾,也不太在意,擦了擦自己脖颈流下的汗水。
“我真是不明白,水做的怎么了。”黄少天嘀嘀咕咕的,“你们这是封建迷信,是个人崇拜,曹雪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笑什么笑,鱼能离开水吗?水多么重要?”
一肚子歪理。喻文州在心里点评道。
黄少天显然不这么觉得,他发现自己的歪理歪打正着,十分地有寓意,于是走到喻文州身边还在念叨:“我跟你说啊,这个鱼啊,就是生活在水里的,离开了水,就跳起来,基本上……”
要死了。喻文州想。
但是黄少天的思维显然不能用常理来推断:“……基本上距离端上餐桌也不远了。但是鱼就算端上餐桌了,也是很有讲究的,你有没有觉得炸鱼就是没有炖鱼好吃啊?鱼汤也特别好喝,简直是汤类里的种子选手……对,这是因为鱼离不开水,就算上了餐桌也是要和水在一起的。”(胡说八道,炸鱼明明很好吃)
“你喜欢吃黄鱼面吗?”黄少天穷追不舍,“银鱼炖蛋呢?剁椒鱼头?松鼠鳜鱼?清蒸多宝鱼?”
喻文州:“……”
“我看见过你吃鱼,”黄少天笃定地说,“也不知道自相残杀的滋味到底如何。”
啊,烦死了。喻文州觉得黄少天真是烦到他想打人。他抬起手把毛巾丢在黄少天的肩上,然后趁机重重拍了一下黄少天的后背,用力过猛差点把黄少天拍地上去。
“去,洗了。”喻文州送给黄少天三个字,然后转身就走。
喻文州先去洗澡,然后去食堂吃了晚饭,站在窗口打量了一番,发现晚饭主菜竟然真的是鱼,想起黄少天无穷无尽的歪理,喻文州果断跑去另外的窗口要了一碗面条。
回到宿舍的时候他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黄少天的大嗓门,看到喻文州的身影,噪音分贝立刻翻番,距离不断缩短,终于在喻文州耳根处响起,黄少天端着个盆,里面泡着喻文州的毛巾,跑过来问他借肥皂。
“我的用完了。”黄少天说,“我差点把你的毛巾丢到洗衣机里甩。”
喻文州:“……”
“但最后我还是没有。”黄少天从口袋里掏出洗衣卡,“因为没钱了。你的肥皂呢?洗衣粉也可以啊?我给你搓一搓!”
黄少天似乎刚洗过澡,少年身上弥漫着沐浴露的香气,带着点青草香,味道缭绕在鼻尖,有一种让人鬼使神差就没法对他说不的功能,喻文州掏出钥匙打开门,把这个他上一秒还想一脚踹飞的不速之客请了进来。
这是黄少天第二次进喻文州的宿舍,他深刻地觉得这里干净整洁得不像个男生房间,墙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简直就是个样板房,不像黄少天自己的屋子里,到处都是球星海报,糊了一层又一层,在科比和詹姆斯的脑袋中间能看到大罗的牙齿和小贝的鞋子,反正是看不到墙纸本来的颜色。
黄少天是个不知见外为何物的自来熟,找了个地儿放下水盆就自己去找肥皂了,找到了之后干脆就在喻文州的屋子里开始搓毛巾,搓得还挺有节奏的,只是力气有点大,感觉快要把毛巾给撕了。
一般周日晚上都没有训练,喻文州会上上网,或者看个电影,他习惯性地打开硬盘,还没想好要看什么,结果黄少天眼尖,立刻把脑袋凑了过去,一手湿淋淋的,溅了喻文州一脸肥皂水。
“看这个吧!”黄少天兴致高昂地进行了指挥。
这个电影喻文州看过了,但是黄少天的目光实在太过热切,就像是你不给他播就对不起他欠他很多钱一样,喻文州想了想,敌不过他的眼神,也不想欠他钱,只好点了播放。
但是这个电影是建国大业……
于是又变成了黄少天的单口相声。他一边搓毛巾一边指指点点,数着明星玩,十分乐在其中,喻文州本来觉得没什么意思,但是加上一个画外音解说,电影好像也没有那么枯燥了,到最后他和黄少天并肩坐在床上看电影,结束的时候黄少天已经把喻文州全部的零食存货清空,剩了一地的包装袋和瓜子皮。
喻文州这才意识到黄少天做了什么,他漫天地丢垃圾,仅仅两个小时,就在干净的地面丢满了垃圾。
“我走了我走了!我真的走了!”黄少天趿拉着拖鞋转身就跑,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喻文州还没反应过来,他人都跑了,跑了还不算,水盆放在地上被他一脚踹翻,喻文州的宿舍立刻发了洪水,满地都是肥皂泡沫。
喻文州:“……”
“我睡觉了!我睡着了!喻文州!晚安!”黄少天在走廊里一边跑一边喊。
交友不慎啊。喻文州对自己说。
但是意外地,他竟然不怎么生气。
G市的冬天完全没有冬天该有的样子。没有雪,连气温都不会降到零度以下,黄少天穿得和夏天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见他感冒,黄少天把这归功于他强大的抵抗力和免疫力,但是他炫耀了没两天,正好赶上元旦假期前的最后一天,以一个巨大而响亮的喷嚏开始,他感冒了。
“明天就放假了。”喻文州递给他一包纸巾,“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就好了。”
“没事,”黄少天拿着纸巾擦鼻涕,“我真的没事,我身体倍儿棒!”
喻文州实在懒得理他,就这半年,一次胃肠感冒一次重感冒,反倒是喻文州,是真正的没生过病。当然,他总感觉自己要被黄少天气得背过气去了,可是事实是黄少天总能在他发火的边缘把局面挽回,等喻文州不生气也不想发火了,他就继续进行极限摸底,把喻文州的发火边界越推越远。
黄少天的宿舍洋溢着挥之不去的热闹气息,这主要归功于满墙的海报。喻文州现在是脾气越来越好了,以前让他在这样乱七八糟的屋子里坐一坐,他觉得自己会得焦虑症,但是现在他泰然自若地坐在这样一个屋子里,身边还有个高分贝永不断电的噪音发射器,他都没觉得怎么样。
“这是什么?”喻文州指了指黄少天书架上的一堆卡片。
“球星卡,”黄少天低着头打游戏,“买杂志送的,竟然随机,我总也抽不到我想要的。”
“笨呗。”喻文州随口说。
黄少天不觉得怎么样,也不生气,继续打游戏,游戏的音效有节奏地传来,伴随着他时不时的叹气声和喷嚏声。
“明天我送你回去吧。”沉默了一会儿,喻文州突然说。
黄少天正在专心地握着手柄打游戏,被喻文州的提议震惊了一下:“嗯?”
“明天早上多穿点,在门口等我。”喻文州站起来,“我先回去睡了。”
“哦!晚安。”黄少天举起手柄冲喻文州挥了挥手,然后打了个喷嚏,作为送别。喻文州夸张地捂住鼻子嫌弃他,黄少天作势拿起手柄丢他,差点真的把手柄给扔出去。
吓死了。黄少天想,这手柄是他前几天从魏琛办公室重新偷出来的,好久没摸了,发现其实材质怪硬的,砸人把人砸坏了怎么办。
喻文州的脑袋长得挺好看的,又那么好用,不能砸坏了。
喻文州没有食言,一大早上来黄少天宿舍门口敲他的门,可惜黄少天自己不争气,敲了半天才起来,一开门喻文州站在门口,黄少天差点直接扑上去。
“我好困。”黄少天勉强站直,揉了揉眼睛。
“你发烧了吧?”喻文州敏锐地发觉黄少天的不对劲,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脸颊绯红,破天荒地披着被子,好像很冷的样子。
“不知道啊,”黄少天探了探手摸自己的额头,“还好吧——喂喂喂!”
喻文州二话不说,把试图再次躺下的黄少天给拉了起来,在黄少天的拼死抵抗中不容分说地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喻文州的手很凉,冰凉的感觉倒是让黄少天觉得挺舒服的,他病恹恹地垂着头,闻到喻文州身上散发出来好闻的味道——奇怪,他不是鼻塞闻不到味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