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玉站起身,看了一眼药监局的门,拔腿就跑了。
不知跑了多久,她只觉得肺上一阵疼,好不容易到了九华宫,她的腿都在抖了。
“烦请您帮我问一下,四皇子在么?我是五公主。”
看门的宫人向她行了个礼:“奴才这就去通报一声。”
沈延玉直直地盯着那扇大门,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样缓慢过。
沈易阳迈着步子从大门里走了出来,他本来在练剑,一身汗水,就特意换了身衣裳。
他慢悠悠地走到沈延玉面前,还是仰着下巴:“你怎么今天就过来了,我不是让你明……”
沈易阳的话讲到一半就慢慢停住了,他愣愣地看着沈延玉,她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
“你怎么了?一张苦瓜脸,难看死了。”
“四哥,”沈延玉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哑了,差点将沈易阳吓到了,“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她急忙又开口:“你放心,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以后一定会想办法还你的。”
“什么事你说吧。”沈易阳看她的样子,皱了皱眉,难道这宫里有人欺负她?
“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个人,药监局的徐焕,徐大人,你就帮我问一下,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其他的不用。”沈延玉有些急了,徐大人一天没有回来,还有其他太医的怪异行为,她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这事啊?我还以为……”沈易阳咕囔了几声,然后就摆了摆手,“你放心,我现在就派几个人去打听打听,等会儿就会有消息了。”
随后,他对几个宫人耳语了一番,那几个人就走了。
“谢谢你,四哥。”沈延玉总算安心了些,站在原地等消息。
沈易阳瞧了她一眼,看样子她是急忙忙跑过来的,难道那个太医很重要吗?
沈易阳咳嗽了两声,瞪了一眼旁边的宫人:“我渴了,还不快给我端杯茶来。”
旁边的宫人得了令,不多时就端了两杯热茶出来。
沈延玉接过茶,又向他道了声谢:“四哥,夜里风大,你还是先回屋吧,我一个人在外面等消息就可以了。”
沈易阳喝着茶,站在她旁边,砸吧了一下嘴:“我站着消消食,你管我?”
沈延玉也没再说什么,一直盯着手里的热茶。
不多时,沈易阳派出去的几个宫人回来了。
“徐大人怎么样了,有消息么?”沈延玉急忙开口,直盯着他们。
几个人面面相觑,又看了一眼沈延玉,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易阳差点都想上去踹他们了:“别磨叽了,赶紧说!”
领头的那个人才站了出来,恭敬地回话:“奴才打听到,那个药监局的徐太医现在已经在刑部地牢了。”
啪嗒一声,茶杯碎了一地。
沈延玉急忙上前拽住了那人的袖子:“你说什么,你确定是徐焕,徐大人么?”
“小的确定,今日晌午由刑部的人提走的,犯的是监守自盗的罪。”
“不可能,”徐大人绝对不可能做那样的事,她压下了那口气,尽量镇定地开口,“麻烦你,给我详细说一下他所犯何罪?”
“这个,奴才也不好详细打听,最近圣上忙着和沙乞国交涉的事情,出了这事,也是打发给下面的人处理了。好像提到了什么草药,药监局的一溜都进去了。”那个宫人似乎也很为难,看样子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沈易阳听了个大概,皱了皱眉:“这监守自盗可不是小罪,进了刑部,肯定得先脱一层皮,那个徐焕……”
沈易阳看到沈延玉一张脸变得煞白,才立马换了个话头:“要是他真没犯事,到时候关几天就会放出来了。”
其实他清楚,进了刑部大牢哪里还有能轻易出来的,这个徐焕多半是活不成了。不过看沈延玉脸都白了,他也只好瞎扯安慰她一番。
沈延玉低着头,眼神慌乱,那人刚刚说监守自盗和草药……
蓦然间,她好像想通了什么,脸上怒气正盛,一口牙咬得紧紧的。
佟少昌!
“四哥,延玉告辞,改日我再来向你致谢。”沈延玉说完拔腿就跑了。
沈易阳站在原地,嘴角抽了抽,这丫头,跑的还真是快。
第29章 幡然醒悟
总管府的大门被锤得咚咚作响,小太监常丰照例问了一声。
“我,五公主,麻烦你向佟总管通报一声。”沈延玉站在门前,夜幕低垂,整个总管府的大门都紧闭着。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后,门终于开了。常丰低着头迎她进去。
佟少昌还躺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看着门口的沈延玉:“五公主,别来无恙啊。”
沈延玉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风从门外吹进来,桌案上的书唰唰地翻着页。佟少昌眼珠子转了转,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你知道的,我为何而来。”良久,沈延玉才开口。
“咱家愚钝,公主请明示。”佟少昌谦卑地低着头,似乎是在耐心听训。
“太医院的徐焕,徐大人,今日入了刑部,难道佟总管还要说你不知道么?”
“此事,奴才也有耳闻,那罪臣徐焕监守自盗,几个月前用黄芪换甘草,偷运至民间,大发横财,那可是重罪啊。”佟少昌一脸似乎带着惋惜,一阵唏嘘感叹。
“佟总管恐怕不止是听说吧。”
“此事归刑部管理,咱家也无权干涉。”
“我看你干涉得不少吧,佟总管,”沈延玉嘲讽之意更甚,“结党营私,倒卖草药,构陷官员。一桩桩一件件,你做的好极了。”
最后的话,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
“公主,咱家可受不起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啊。”佟少昌立马弯了腰冲她行礼,语气听着恭敬,只不过眼中却是漫不经心。
沈延玉冷冷一笑。这个佟少昌圆滑得像泥鳅一样,打不生气,骂不还口,面子上的礼仪本分倒是做足了。
“宣德十二年春,甘草入库十石,黄芪十五石,入库……”
”公主,这是何意?”佟少昌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他眼神微变,甚至向前走了一步。
“你和太医院那些人的勾当,你真以为徐大人不知道么?现在账本就在我手里,笔迹一经查对,就知道弄虚作假的人是谁了。”
沈延玉被他打断了话,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怎么,你现在也要使手段让我闭嘴么?”
“公主何出此言,就算是给咱家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您不敬啊。”佟少昌一直低着头,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哦冷汗。
“不敢,还有你不敢的事么?”沈延玉向前几步,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恨从心底,“你不过是我沈氏的家奴,却生了天大的胆子。”
佟少昌低着头,直喊”奴才惶恐。”
“佟总管,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沈延玉闭了闭眼,压住心头的怒火,“是我让你爬上来的。”
“若不是还留着你有用,你干的那些勾当,我早就让你死千次万次了。”
“说吧,请指使的你?”沈延玉知道,他没这个胆子构陷朝廷官员。但这件事他一定知情。
她只想知道背后的主使,冤有头债有主,今日的仇,她必报。
佟少昌一直低着头,身子微微发抖:“奴才听不懂公主的意思。”
“呵,你一个奴才,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是不可能这么顺利地构陷朝廷命官。到底谁指使的你?”
佟少昌倒是对她多看了几眼,没想到这个丫头能猜到他是受人指使。
良久,他才抬起了头,可他眼中哪里有半点害怕,反而隐隐有几分同情。
“公主,没人指使奴才,奴才也没胆子去构陷朝廷官员。至于您说的那种假账本,今儿个刚刚烧了一本,您瞧瞧?”佟少昌往旁边一指,脸上还带着刺眼的笑意。
沈延玉心头闪过一丝异样,顺着他手势看去。
一个炭盆里盛着烧剩的黑灰,只露出一角书页没有被烧掉,上面隐隐写了“药监”两个字。
“公主啊,且不说您口中所言的账本纯属子虚乌有,就算那个徐太医真的做了伪证来污蔑奴才,奴才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怕。”那佟少昌一笑,脸上的横肉就抖了抖。
沈延玉快步走过去,炭盆里的黑灰一碰就碎了。只有那一角书页上的”药监两个字,她绝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