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万一是薄言骗陛下的呢?”
“那朕也认了……薄言啊,我章韫这辈子就栽在你手里了……”
她扯了扯他衣袖,他才转过身来,脸却阴沉着。
“朕在生你的气,你没看出来吗?你不知道哄哄朕么?”
他气她瞒着他,他恼她那般不爱惜自己的命。
她将手掌摊开,伸到他面前。用雾蒙蒙的眸子看向他。
“这样哄……行么?”
他伸出手,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顺着力道,俯身在唇上啄了一下,而后又在咫尺之间的距离与她四目相对。
“以后要这样哄,知道了么?”
她原本微蹙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眼中闪烁着碎星般的光,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陛下不生薄言的气了么?”
“你日后乖乖听朕的话,朕就不气了。”
“好,薄言答应章韫。”
她想到了什么,垂下了眼。
“孩子……”
“孩子还在。”
“多亏了魏医女添油加醋地跟你说了一番,否则你还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事来。那消肿药中的红花不多,你动了胎气,但孩子保住了。”
“你太胡闹了,薄言。你可知魏医女跟朕说若是那红花量足了,今日就是一尸两命了。朕都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蠢。”
他说到最后,带着气性捏了捏她的手。
“对不起啊,章韫。以后不会了。”
“知道对不起朕,就乖一点。”
“那魏医女呢,陛下没……”
“魏医女、冯医女还有香兰,现在都挨完板子在床上趴着呢。若是你今日出事,她们丢的就是命。”
她摇了摇他的手。
“是薄言的错,她们是无辜的……”
“对,就是你的错。可朕舍不得罚你,只能拿她们出气了。”
“以后……以后不要了,好不好?”
她用小鹿般的清澈眸子看着他,撒起了娇。
“好,你说的朕都答应。”
“朕是真的拿你没办法了,薄言。”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额头。
“章韫。”
“嗯?”
“其实……其实那天的面里我原本放的,不是毒药,是假死药。我……我舍不得你死,可我又不想对不起穆涉。我提前吃了解药,想等着你假死以后,瞒过众人,将你偷偷运出宫。不过,不过这样你就当不成皇帝了……我还是对不起你……我无话可辩……”
“还算你有良心。”
“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朕,害朕难过了这么久。”
“我以为你说喜欢是骗我的,我以为我说了你也不信……”
“假死药哪里来的?”
“我本是为了有朝一日逃出宫去,为自己备的。”
“你还想要逃出宫去!”
章韫生起了气,松开了她的手。
她重新握住了他的手,摩挲着,哄了起来。
“是刚进宫时备的。薄言现在不想出宫了,因为宫里有陛下呀。”
他总是这样,不会说好听的话。动不动就耍脾气,喜欢听她哄他。
他垂眸看清了她红肿的手腕、他想伸手为她揉揉,却终是怕再弄疼她。
“也是朕不好。”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又抬眸冲他笑了笑。
“不打紧的。”
她这一句轻描淡写的不打紧,直冲的他眼眶酸涩,他忙偏过头,扯开了话题。
“静玉朕已经放了,香兰那丫头傻乎乎的,朕放心不下。朕准备让静玉来陪着你,等你生产完了,你若想让她出宫,朕便由着你。”
“嗯,薄言都听陛下的。”
“你就没什么别的要向朕求?”
他转过脸,目有深意地看着她。
第19章 封后
“薄言……怕说了……陛下生气……”
“朕允了。”
“嗯?”
这显然出乎薄言的意料,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瞧着他。
“朕可以先饶过穆涉的命。不过,朕有些关于他的事要告诉你,之后,要如何处置他,朕都听你的。”
“何事?”
“等你生产完了,朕再告诉你。”
“现在不行么?”
“不行。”
他回绝地干脆,薄言也只好作罢。
一阵静默后,章韫还是开了口。
“当年我上位后,就与刘槿宜开始了明争暗斗。陆家当年……的确是因为跟随我,而被刘槿宜盯上的……朕当初的确艰难……便舍了他,本想暗中救出,但被刘槿宜截了胡……你若因此恨朕,朕无话可说,朕的确亏欠你们陆家……”
薄言忆起往事,伤感起来。
“我父亲当初说不怪你,说什么士为知己者死,我当时不懂,也不明白。你是皇帝,救一个人有什么难。可后来等我真正到了这深宫里,我才明白,这其中的艰难取舍,你死我活。我父亲都不怪你了,我也不会恨你。我知道你这一路的不易,我也是历过一次的人,我懂。”
他抚着她的手,甚至不敢抬头。
她的以德报怨让他自惭形秽。
“多谢你啊,薄言。”
她躺在床上,即使他低着头,她还是看清了他眼角的晶莹。
“陛下……在哭呀……”
他忙偏了头,揩了下眼角。
“朕才没。”
床上的人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惯会嘴硬。
他无奈地转过身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你这丫头,怕是陆家派来向朕讨债的。”
“那陛下还不还呀?”
“还,用一辈子还。”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看似随意地许下了誓言。
墨蓝色的天边,月渐渐明晰起来,几颗孤星也眨起了眼睛,时不时地偷看一眼凡间,那夜的风都柔软了些,带上了丝甜腻。
第二日,章韫下旨,为陆家平反,而后将薄言的身份昭告天下,封陆家遗孤陆惜若为皇后。
之后几日朝野后宫议论纷纷,皇帝以铁血手腕处置了几个老臣,杀鸡儆猴,朝堂上纷纷闭了嘴。而后皇帝章韫又在后宫里处置了几批乱嚼舌根的奴才,一时间薄言过去一事成为宫中禁忌,无人敢提。
傍晚,章韫正坐在华晴殿中的床沿,为薄言的手腕抹着药膏,揉搓着。
“怎么样,朕这几日特意去学的,力道还好吧?”
“尚可吧。”
薄言靠着枕头倚着床,笑眯眯地打趣着他。
“你这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等你把朕的皇子生下来,朕就收拾你。”
他手上依旧不疾不徐地揉着,也只敢嘴上硬气几句。
“章韫。”
“嗯?”
“别为我惹下那些杀伐,我不在意这些的。”
“可朕在意,朕不仅要你做朕的皇后,也要你做朕的妻。”
“可那些都是你的臣子,还都是些老臣,树大根深的,给你使绊子怎么办?”
“你以为朕只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么。那些老臣从前对刘槿宜多有委蛇,仗着家族,为所欲为。自除掉刘家之后,朕早就想动一动这些老骨头了。当初,朝堂被先帝弄的乌烟瘴气的,朕从前是权衡之下没有办法,才容忍他们猖狂至今。如今朕准备实行新政,自然要拿这些人开刀,敲山震虎。你这小傻子,被朕当作筏子了还不知道。”
“陛下又嘴硬。”
“是真的。你看那些年轻一派的官员哪个敢多嘴。他们知道了还要赞你一句女中豪杰,为家族报仇平反。那些老臣哪里是关心朕,是关心他们在后宫的那些女儿。朕从前多有忍让,如今朕有了底气,还去忍他们,那也太憋屈了。”
“可百姓会议论陛下的,毕竟我从前……”
“朕不在乎。”
“我本想在刘氏倒了之后,就为陆家平反。但当时你身后还有很多秘密,朕怕会有所牵扯,所以拖了下来。如今……这是我欠陆家的。”
“天下百姓不过一时新鲜议论几句。他们只关心吃饱穿暖,过不了多久就会忘的。况且你一不干政,二无强大的外家。那些臣子日子久了,也懒得管的。”
“宫里的婢女、太监我也会一批一批地放出宫去,换新人进来,以后那些事都会随风而去的。”
她知拗不过他,便不再劝了。
她没有想到,他竟为她周全至此。
不一会儿,周太医来为她诊脉。
“陛下怎么突然想起叫周太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