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什么都清楚,你固执什么?”沈潇怒道,“你这样固执,会逼死司小姐,也会逼死你自己的。”
徐风清:“……”
这句话,他好像听了进去。
故而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不说话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司露微和沈砚山还没有回来,而沈家的副官们,果然拦住了沈潇的随从,不准他们随便离开。
徐风清的烟瘾一到下午就发作。
待他这次又发作的时候,他的眼泪不受他自己控制的淌。
他哆哆嗦嗦对沈潇道:“你把我绑起来!我要戒掉烟,你以前戒掉过的。”
当时,沈潇为了让他抽,是自己给他一口口度的“你别折腾,你这身体,根本经不起折腾。”沈潇道,“行了,我给你烧烟。”
“不,我不要!”徐风清大声咆哮着,声音已经不受控制了,“把我绑起来,我求你你也别放开我。帮帮我,帮帮我!”
这算是他最后的一点理智。
再过几分钟,烟瘾就会吞噬他所有的理智,他眼里除了大烟,什么也不会再有了。
他想要沈潇救他。
可他也知道,沈潇给他大烟,也是在救他。
他如今的这个情况,已然是进退不得了。
“我不能……”他痛苦挣扎,“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对不起露微……”
沈潇却不理会,只顾把他往床上抱,烟泡已经烧好了。
徐风清使劲挣扎。
果然,几分钟之后,他自己闻到了大烟的味道,就爬了过去。
理智失去了。
等他再次恢复了正常人的神智时,他安安静静躺着。
他脑海里有了个念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不能任由自己变成这幅样子。
露微还活着,他还有希望。
于是这天下午,他一个人到沈家的后花园走动。
他不要沈潇陪同着,自己到处走走,不停看看,又在一个椅子上坐了很久。
沈潇也烦,自己出门去了。
徐风清回来之后,立马去洗手,他弄了满手铁锈。
他在花园里坐了一下午,佣人对此见怪不怪,也没有多问他。
他在浴室里又坐了片刻,然后躺下了。
司露微开车,把半个南昌府都逛了一遍,路差不多都记熟了。
他们晚饭的时候,才去了沈横府上。
沈横惊讶极了:“你……你是司小姐……哎哟,你说你都没怎么变,我却差点认不出来……”
沈横还记得民国五年的除夕夜。
沈砚山被人从火海里抬出来的时候,不成样子。
司大庄使劲嚎。
整个府邸没有了主事的人。
沈横刚刚当上了大督军,屁股还没有坐热,生怕自己这左膀右臂死了,一边跑医院照顾沈砚山,一边替司露微收尸。
她手上一枚戒指都被烧得融化了,只剩下那颗红宝石。
沈横把红宝石捡了起来,重新叫人打了个金戒指托,还给了沈砚山:“人已经没了,你留个念想吧。”
沈砚山那时候已经休息了大半个月。
他一直反应很淡,直到看到那枚戒指,狠狠哆嗦了下。
“小鹿的戒指。”他突然流泪,“她从不离身的戒指……”
沈横一直坚信司露微是死了的。
沈砚山不信,他也不说破,因为沈砚山就靠这点希望活着了。
沈横后来也听说他是大将军沈城的孙子,是沈家的五少爷沈濯,再想到他家破人亡,没有司露微那点牵挂,他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不成想,沈横居然看到了活着的司露微。
他一时间不敢认,还以为是一个相似的人,故而结结巴巴。
真的只是有点相似,从前的司露微像个小媳妇,眼神和表情都是下意识躲闪的,不像此刻的女人,这样坦然而平静。
“是我,督军。很多年不见,您风采依旧。”司露微道。
沈横哈哈笑起来。
他态度随意,性格爽朗,好像他仍是南湖县小小的团座,并不拿高官的架子。
司露微也见到了十姨太和圆圆。
十姨太有了女儿,再也不担心失宠,越发的养尊处优,从容恬静,脸色比从前还要好,更添了明艳。
至于十姨太的小女儿圆圆,比小时候更像沈横了。
沈横常跟人说,小圆圆像十姨太那么漂亮,其实只有嘴巴略微有点像十姨太,至于眼睛、鼻子和脸,都有沈横的影子。
“大哥哥!”小圆圆往沈砚山身上扑。
没有司露微的这几年,沈砚山只给两个人好脸色,一个是小圆圆,一个是玛丽。
大概孩子和狗,是这个世上最纯净美好的,至纯至诚。
“你这爪子一股奶味,是不是又偷糖吃了?”沈砚山抱起了她,嗅了嗅她的手。
圆圆在他怀里咯咯笑。
第135章 早餐
司露微和沈砚山在沈横府上吃了晚饭,沈横亲自招待了他们,请十姨太作陪。
小圆圆也坐在旁边。
吃饭的时候,小姑娘一眼一眼偷瞄司露微。
沈横和沈砚山都看到了。
沈砚山逗她:“圆圆,你看什么?”
“姐姐的头发好看,我也要梳这样的头发。”小圆圆道。
众人笑起来。
司露微也露出了一点淡淡笑容。
“那要等你长大。”十姨太笑着道,“像姐姐这么大,才可以梳姐姐那样的头发。”
没有女人像司露微这么打扮。
她这头发,完全是古时游侠才装扮的,她既不想隐藏自己女人的身份,也不想让人觉得她好招惹,故而她束起了头发。
女孩子爱美,而且爱个新鲜。
小圆圆从来没看过家里谁会像司露微这样,头发梳成这么高,又这么好看,故而羡慕不已。
“干嘛要等长大?”沈砚山在旁边道,“她这头发,也可以梳。”
然后,他又对圆圆道,“你把碗里的饭都吃完,而且以后要听你奶娘和阿妈的话,才可以梳这样的头发。”
小圆圆使劲点头,睁着一双像极了沈横的大眼睛,水灵灵看向了她母亲。
十姨太失笑:“你先把饭吃完,要一口口慢慢吃。”
圆圆果然重新坐好吃饭,她既焦急,又细嚼慢咽。
沈横、沈砚山和十姨太都被她逗乐,觉得小孩子实在可爱得过分。
司露微反应很平淡。
她对小孩子没什么特别重的感情,大概是心里装了太多的担忧,不像他们那么柔软。
吃了饭回家,沈砚山喝得有点微醺,仍是司露微开车。
沈砚山解开了领子上的两颗扣子,半露胸膛,酒香从他的呼吸里散发出来。
司露微和他闲聊:“你好像很喜欢小孩子。”
“我喜欢。”沈砚山道,“我一直盼着,能和你有个自己的孩子。”
“咱们很快就可以有。”司露微面无表情,认认真真开车。
沈砚山侧过脸,静静看着她。
她一动不动。
他突然伸手,轻轻戳了下她的脸。
司露微不解:“怎么?”
“有时候,你的言语、你的表情,我总怀疑你不是活的。从前你会怕,现在连怕都不会了。”沈砚山叹气。
司露微:“我是活的。”
“活人不是这样的。”沈砚山慢悠悠,又叹了口气。
活人不应该这样。
鲜活的女孩子,会哭会笑,会生气也会有喜悦。
这些,司露微全部没有。
她麻木得像个假人。
她对别人的事情麻木,对自己更加麻木。
“我有时候会委屈,觉得自己对你已经很好了。”沈砚山望着前方的玻璃外,声音悠长而迟缓,“可看到你这样,我才明白,一千次的好,也不及一次的伤害。”
司露微听到了,也好像没听到,仍是默默开车,表情和肢体语言,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的心,像一块石头,任何的阳光雨露都不能滋润,她巍然不动。
感动不了她,也伤害不了她。
两个人回到家中,司露微停好了汽车。
往东跨院走去,刚刚走到了小桥上,沈砚山突然一歪脚,直直往池塘里掉。
司露微下意识去抓住他。
他却反过来拉住了司露微的手。
池塘里不深,却有很多的淤泥和莲花茎,碰到就有点疼。夏末时节,不至于冷了,可水池深处的蚊子很多。
司露微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