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沉着脸说道：“两日前。”
林巉有些心虚地解释道：“那时我刚出禁地便渡元婴劫，怕殃及你，所以……”
“……所以就将我随手一甩？！”
“也没有，就是……”林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索性闭了嘴。
赤金狠狠冷笑一声。
林巉听到这声冷笑，斜斜瞥了一眼赤金：“我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是你非要跟着我出禁地的，我可从来没有答应过你要把你带在身边。”
“你……”赤金瞪着林巉，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海无风而动。
复玄迅速将林巉护在身后，鸣山剑出鞘半寸，刃光森森。
“没事，退下吧。”林巉顺手揉了揉自家徒弟的后脑勺，想把自家徒弟拉到身后去，却发现根本拉不动这个小崽子。
林巉忽然有一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慈父感，随即反省自己难道是老了？居然连徒弟都拉不动了。
“你是何人？”赤金皱眉道。
复玄刚才一直默默跟在林巉身后，赤金便没有太过注意他。如今他护在林巉身前，身着俊逸出尘的凌霜峰大弟子正装，衣摆上细细地暗绣着的繁密云纹更是显出一种贵气与少年的神采英拔。
周身气度，根本不像一个侍从。
而且，林巉还揉了他的头！
赤金十分不高兴，皱起眉头，气势竟显得压迫起来。
“怎么？我徒弟哪里惹恼了阁下？”林巉不动声色将暗流尽数挡了下来，对着赤金冷声道。
赤金见林巉动了怒，本着本来关系就不亲近不能再疏远的心态，周身气势顿时像熄了火的炮仗一样弱了下来。
他摸了摸鼻子，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说道：“原来是你徒弟……没……没什么，资质不错。”
“那当然。”自家的孩子当然是最好的。林巉眉目间尽是矜傲。
那模样看得赤金心痒痒。
一见钟情也好，怦然心动也罢，他只知道，化龙劫后，他从林巉的怀中醒来，神志恍惚中那人的侧脸映入他的眼中，就再也挪不出去了。
他第一次在抗过天劫后没有气息奄奄地从某个泥泞中醒来，那个怀抱虽然带有浓重的血气，却让他第一次睁眼就感受到了温暖。日久生情固然四平八稳，可他却并不因此觉得自己的一见倾心来得草率随意。
他游历三界多年，身上珍宝无数，可他却觉得他身上所有的珍宝加起来，都不及他在重山派禁地里遇到的那个人。
那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宝贝。
在禁地的时候，他就想将这个宝贝带回去，可这个宝贝却死活不愿意。无奈之下，他只好一起出了禁地，想着往后天长日久，慢慢谋划。
谁知在他满心欢喜从昏睡中醒来时看到的不是心上人，而是一堆碎石乱木。
他艰难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居然被丢了！
那一刻的恐惧大过愤怒，三界之大，自己该去哪里找他？同时他又感觉到一种无与伦比的苦涩，带着鼻尖都酸了起来。
他不喜欢我吗？
四周荒芜，遍地枯草碎石，赤金一个人坐在地上，默默想道，原来他这么讨厌我……
后来他偶然间遇见了巡山的弟子，眼尖地看出弟子身上所穿的门派服跟林巉当日所穿的衣衫竟有些相似，便试探性地问了问林巉的名字。
然后他便见到了林巉。
他心心念念的人，恐惧再也见不到的人，正一身水青云纹华袍坐在高处，风姿无双。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可是他居然忘了自己是谁，哪怕知道他从未见过自己的人形，赤金也依旧十分委屈，连带出刚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丢在荒野，孤身一人的惶恐，迅速在他心上蔓延开来。
他真的是一个很坏的人，赤金想，但偏偏自己还是喜欢他，还是想把他带回窝里，变回龙形把他严严实实圈起来。
而今，赤金看着距他不过一手之隔的林巉，忽然很想抱他。
谈话间，一个弟子跑了过来，传来严泊的消息，第一轮普通弟子的比试已经结束，第二轮亲传弟子的比试就要开始了，让复玄速回。
林巉点点头，转头就撞进了复玄幽怨的目光中。
“师父，我不去。”复玄直接拒绝道。
这个男人看他师父的眼神一点都不正常，他傻了他才敢让这个图谋不轨男人跟林巉独处。
榜首？榜首有师父重要吗？复玄想道。
“不是前几日才跟为师说你要拿榜首吗？怎么又不去了？”林巉问道。
然后他看了看赤金，像是明白了什么，对着复玄说道：“不用担心。”赤金不会对他动手，最多气急了踹踹椅子。
可复玄却不是担心这个，他刚想说什么，林巉便对他轻轻一笑道：“去吧，别迟到了。放心吧，为师一会儿就回去，不会错过你的比试的。”
复玄磨磨蹭蹭了半晌，也没说服林巉让他留下来，只得不情愿地慢吞吞转身离去。
林巉看着复玄走远，心里想着该跟赤金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于是他问道：“出了禁地你有什么打算吗？”
赤金摇了摇头，看着林巉。那个人离他那么近，几乎上前一伸手就能将他整个抱在怀里。
事实上赤金也这样做了。
陌生的肌肤相亲与怀抱直接让林巉头皮一炸。
赤金在林巉回过神前放开了林巉，对着他说道：“重山派禁地不过是我选择的一个渡劫之处，我没什么打算，今后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他希冀地看向林巉，问道：“可好？”
林巉还没来得及发怒便被突如其来的告白惊得晃了晃神，他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呵斥道：“胡闹！”
凌霜带着剑鞘抵在赤金身前，迟来的怒意袭上心头，林巉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挥袍袖，生生将将赤金逼退数米。他怒不可遏道：“混账！”
似是觉得不解气，憋了许久又憋出一句：“放肆！”
赤金一脸坦然地看着林巉连骂三句。林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看也不看赤金一眼，怒气冲天地转身往回走去。
赤金见自己惹恼了林巉，不由得有些懊恼，连忙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顺毛道歉。
“我……”
“滚！”
“你听我……”
“滚！”
……
不远处，复玄悄悄地站在一棵常青树后，眉目沉寂，不知站了多久。
良久，他慢慢垂下眼，掩去眼中不断浮现出的猩红之色。
第17章 融骨
六门大比已经结束了好几日林巉看着没骨头似的靠在美人榻上的祝风，关切地询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祝风爱搭不理地看了他一眼，对着复玄说道：“小玄儿，给师伯洗串儿葡萄来。”
林巉在桌边坐下，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祝风摸了摸鼻子：“不吃就不吃，凶什么凶。”
复玄这段时间十分老实，站在林巉身旁，不敢吭声。
祝风挑眉看了看复玄这副样子，笑道：“听说小玄儿路上迷路了所以错过了大比？”
“师父……”复玄委委屈屈地看向林巉。
林巉对着祝风冷冷道：“不比你徒弟，第一场比试就出场了。”
祝风笑容一僵，随即“哼”了一声。
“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林巉：“那你怎么还不走？”
祝风怒道：“……要不是当时我帮你挡了跟着你出殿去寻你的沈寻月，你能悠哉悠哉回到大殿吗？如今我不过停留几日，你就急着赶我！”
“无情无义！”
“忘恩负义！”
“始乱终弃！”
说罢祝风有些口渴，还端起了茶水喝了一口。
林巉黑着脸，祝风手中的茶杯瞬间爆裂开来，温热的茶水溅了祝风满脸。
祝风：“……”
林巉：“不会用词就别用。”
祝风：“沈寻月简直瞎了眼……”
林巉：“……”
“各派都走干净了吗？”祝风擦了擦脸，问道。
林巉点点头，回答道：“最迟的颖月宫算算时间应该都到明州了。就剩一个风阁大长老了。”
“说吧，你死乞白赖留下来要做什么？”
“什么叫死乞白赖？”祝风挑了挑眉：“不会用词就别用。”
林巉：“……”我觉得我并没有用错。
祝风看了一眼林巉身后的复玄，“若我没记错，复玄应是要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