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可能。
这个人是他的。
谁都别想觊觎。
谁敢他就杀了谁。
复玄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骇人到极致的戾气。
林巉并无察觉,他见复玄许久都没说话,以为是他被自己斥责后正情绪低落。
这孩子从小就黏自己,如今方与他在一起,想必心里难免有些患得患失。自己这个时候要单独去跟沈寻月见面,也不怪他如此警惕,硬是胡搅蛮缠地要跟着一起去。
自己是不是训斥得太过分了?
他想起复玄方才问他的那句话,心中不禁有些无奈。
他怎么会讨厌他呢?
如今他是他骨中血,是他魂中魄。
是他心之所向,也是他情之所钟。
他怎么会讨厌他呢?
真是傻得很,他想道。
林巉慢慢低下头,在复玄的毛茸茸的后脑勺上落下一吻。
复玄察觉到脑后忽然印上的温软之感,蓦地愣了愣,他眼中的凶煞之意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一片呆愣。
“师父?”
“回重山派吗?还是回妖界?”林巉问道。林巉脚下步子缓而稳,复玄窝在他的怀里,倒是分外安稳。
他勾紧了林巉的衣衫,只觉一颗心都渐渐平静了下来,俄尔,他低声道:“师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林巉扬了扬眉:“不回妖界?”
他再次道:“师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才回妖界一月,妖界的事务……”
“要紧的都处理完了,若有重要的,会有人给我送来。”
山路寂静,带着草木露水气的山风拂过林巉的袍角,掠过他眼中浮现出的淡薄笑意。
复玄被林巉安稳地揣在怀里,林巉身上清冽的气息与暖意包围着他,他陷入了许久都未有过的心安之感。
为了赶在今日见林巉一面,复玄几乎一月都没合眼。除去顾长风后牵扯出的一系列需要善后的事、八方妖族接连不断的来人与拜礼、妖界陆陆续续堆积的文书等等事务如山一般向复玄压来。
他片刻未休,压抑着对林巉磨骨噬心般的思念,硬生生在一月左右内将近期所有的要紧事了结了一遍。
在林巉快走到颖月宫山门时,才发现复玄已经在自己的襟里睡着了。
他缓下步伐,将复玄往自己的怀里又轻轻拢了拢。
“你去哪儿,为师也就去哪儿。”
山雀清鸣,山林深深,清澈的日光从茂密的林木间渗入,零星地铺在他们身前的山路上。林巉那几尽无声的低语缓缓地散在寂静的周遭之中,除了他谁也没有听见。
颖月宫高处,沈寻月在那里站了许久。
“师尊为何不去?”她身后的小弟子问道。她不明白,师尊既心仪元山真君,那么元山真君难得相邀,师尊为何不去?
沈寻月立在凌冽的风中许久,默默看着林巉越走越远。
“我去做什么?听他如何彻底拒绝我吗?”
“万一……”
“没有万一。”直到林巉终于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她也未曾动一动。
“我知道。”
第99章 殿下
“三师兄?”等在颖月宫山门外的程振鹭看见林巉,颇有些意外,“怎么这么快?”
“你没说完就被颖月宫赶出来了?”
林巉:“……”
“颖月宫事务繁多,沈掌门不得空,便没有来。”林巉解释道。
原来如此,程振鹭点了点头,她往林巉身后看了看,又问道:“你徒弟呢?”
林巉:“回妖界了。”
而后他便感觉到怀里的东西动了动,仿佛是用爪子刨了刨他。
“他不是特意来找你的吗?”程振鹭皱了皱眉头:“怎么又走了。”
“妖界还有些事,他便先回去了。”林巉走到程振鹭前面,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他略微抬了抬手,广袖遮掩住怀下的动静。
“走吧,我们也回派了。”
“好。”程振鹭回道。
林巉刚想召出凌霜剑,便被程振鹭拉住手臂往后拽了一把。
程振鹭摁住凌霜剑鞘,将出鞘半寸的凌霜剑又压了回去,意宁剑应召锋芒出鞘,稳稳停在林巉面前。
“若无必要,三师兄还是莫要动用灵力。”
“振鹭,我又不是废人。”林巉有些头痛道:“稍稍动用一下灵力无妨。”
“这话你敢跟大师兄二师兄他们说吗?”
“……”
程振鹭一跃上剑,红衣猎猎,显得其极英姿飒爽,她向下看着林巉道:“三师兄莫再争了,还是上意宁剑来养养神吧。”
林巉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妥协地踏上了意宁剑。
意宁剑破空而起,林巉与程振鹭身后的弟子也纷纷御剑赶上。
“三师兄打算如何处理沈掌门之事?”长剑行空,程振鹭使了一个避风咒,尽数隔开周遭凌冽的急风,回头看向林巉道。
“既不能会面恳谈,那只能呈书一封了。”林巉依旧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仿佛他早就想好了无数意外情况下的解决方法。
程振鹭闻言,只默默在心里为沈寻月叹了一口气,一捧真心追逐百年,如今却只落个收书一封的结局,实在令人唏嘘。
可程振鹭也没再说什么,她收回视线,意宁剑破风向重山使去。
她只是一个局外人,不宜多言。况且林巉对沈寻月无意,初次相拒后林巉便未再将其放在心上,他又惯于不问世事,以至于最后直到流言纷纷,严泊听不下去亲自上了凌霜峰,他才知道颖月宫沈掌门一片痴心可歌可叹之言已经传遍各大门派。
他拒她逐,修行之人年岁无数,眨眼便是百年,如今林巉修书一封希望断尽纠葛,对沈寻月而言,虽痛不可遏,但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
至少在她们外人看来是如此。
在程振鹭身后,复玄从林巉怀里偷偷探了半个毛茸茸的脑袋出来,又被林巉不动声色地摁了回去。
复玄趁机在林巉的手下蹭了蹭,又舔了舔林巉的手心。林巉手一抖,差点把手下的复玄给丢出去。
“三师兄,怎么了?”程振鹭察觉到身后林巉的动静,回头道。
“无事。”林巉仪表如常,神色从容至极,甚至答话间连每一寸的袖口都平整妥帖,程振鹭愣是没看出一丝一毫的异常。
可她明明听见了一些动静,她带着疑惑地转回头,却没看见在她转过头后,她身后的林巉屈起食指,暗暗敲了敲他藏在怀里的东西的脑门。
“师父。”复玄无声地唤了一声。
“别乱动。”林巉亦无声地回了一句。
复玄:“……”
颖月宫距重山派颇有些远,足足半日后林巉等人才又远远看见重山派巍峨古朴的山门。
林巉从意宁剑上走下,停在山门前的一众弟子里走出了寥寥数十名凌霜峰弟子站在林巉的身后。
“你带弟子回秋水峰吧,我便先回凌霜峰了。”林巉看着收剑入鞘的程振鹭道。
程振鹭点了点头。
可林巉带着弟子还未走多远,一个身着重山弟子服的弟子便从一侧的山路亟亟赶来,一边走一边唤着林巉。
“峰主,林峰主。”
林巉停下步子,转身看向那重山弟子。
“何事?”
重山弟子对着林巉行了一礼:“掌门让我在此等候峰主,说若峰主回来了,便让峰主去重山一趟。”
去重山?
严泊忽然找自己做什么?
林巉心下疑惑,但他并未问什么,而是转身对着身后凌霜峰众弟子道:“你们先回峰。”
“是。”凌霜峰众弟子对着林巉躬身行了一礼,便纷纷退下,向着凌霜峰飞去。
“走吧。”林巉对着身前重山弟子道。
“真君请。”
……
跟凌霜峰比起来,主峰重山便要热闹许多,但热闹归热闹,重山峰顶却依旧是寂静的。
严泊屋外依旧是那片四季葱郁的常青树林,林海静静,严泊正在院中等着他。
那重山弟子并未进庭院,而是站在庭院外,对着严泊与林巉行一礼后便退下了。
“大师兄。”林巉走进庭院,唤了一声严泊。
“回来得倒挺早。”严泊放下手里的书,道。
林巉走到严泊身前坐下,看了看被放在桌上的那卷书。
是本菜谱。
林巉默默收回了视线。
“你跟沈掌门的事处理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