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番外(621)

作者:绿梅枇杷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嘉语怕羞,只管装死不肯回话。

周乐逼了她一回,方才掩面道:“郎君觉得好就好。”

周乐亲了亲她,感慨道:“我从前怎么会放过你。”

嘉语取笑他:“郎君有眼无珠。”

周乐:……

周乐恼起,便要动手,嘉语忙求饶道:“是我不对……郎君且饶我这回。”

周乐恨恨咬她一口:“那还不赶快从实招来!”

嘉语随口道:“不外是为了名分罢了——我不肯作妾,郎君又娶不得我。”

周乐不信:“三娘会在乎这个?”

嘉语道:“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了……总要有个念想,不然怎么撑得下去。”她如今什么都有,那自然又不一样。

话这样说,心里却想,没准他是对的,根本就不是名分的问题。她那时候就住在他的双照堂里,外头早当她是他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她根本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也没想过走别的路。

她就是吊着他。

她就是害怕——怕他得了手,不过新鲜得几日。难道她还能和他后宅里那些莺莺燕燕去撕、去抢?她没那个脸皮,亦作不出那等事。这点子惧意存在于她的心里。活过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相信他们能有善始善终。便又道:“……那时候遇见的小人多了,难免不把人往坏处想。”

她口气淡,周乐却疼得心里一酸:“我原该早点找到你。”

嘉语笑着吻他湿漉漉的眉目:“郎君这次便来得很早……”猛地神色略异:“你——”

周乐亦懊恼道:“三娘又不是不知道——”

嘉语:……

嗯,她一早就该知道,这货属饕餮,是个绝对、绝对不能乱撩的。

……

过了十余日,便是李愔嫁妹。周乐也好,嘉语也罢,都不能不去捧这个场。因晨起盛装。周乐闹着要给她画眉,被嘉语刚烈地拒绝了:“上次都被阿言笑话了!”周乐怏怏道:“没准独孤如愿还不如我呢。”

嘉语:……

“要论脸皮,独孤将军是远不如郎君。”

周乐哄了半晌才把她的眉笔哄到手,又问她:“十二郎从前那位娘子是怎么回事?”

嘉语道:“他的娘子,我怎么知道。”

周乐挥舞着眉笔威胁道:“娘子今儿还想出门吗?”

嘉语:……

“娘子要想不起来,为夫就再提醒你一次,你那个——”

“他娘子怎么了?”嘉语打断他。

“三娘当初是逼过他,让他发誓不再娶吗?”

嘉语道:“哪有这种事。”

“那为什么——”

“他自个儿发的誓,不是我逼的。”

周乐“唔”了一声,似有深思之意。他下手描她的眉。他原不擅用笔,又怕弄疼了她,画得极轻,半天下来和没画一个样,还不如上次呢。却还得意洋洋:“我娘子的眉生得好,原也不须画。”

嘉语:……

嘉语夺了笔过来,把镜子塞给他,自个儿画了两笔,忽又问:“他如今后悔了?”

“谁?”

“李尚书。”

周乐犹豫了一下:“不是他,是我。他原与你订过亲,如今我们成了亲,他却还形单影只一个人——”那时候三娘与萧阮成亲的消息传来,他还陪他喝过闷酒。

嘉语道:“他满屋子姬妾都不是人?”

周乐道:“三娘尽与我抬杠——三娘该知道我的意思,他如今是既无亲族,也没个知心人儿,以后连妹子都嫁了,就更没个知冷知暖的人——让人看着怪不落忍。”

嘉语沉默了片刻。

周乐又道:“三娘是恼他当初——”

“我没恼他。”嘉语道,“李尚书当时虽然是过分了,那也是连翘自己选的路。我便是恼,也恼连翘更多一点。要不要续弦,那是李尚书自个儿的事,我怎么会插手。”她最多不过是为连翘觉得可惜罢了。

人死了便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往前走,所以千万别以为自己的牺牲能有多少价值。李愔重诺,已经是在她意料之外了。

又问:“李尚书如今是有新人了?”

周乐道:“我也是听说……他和郑家有位娘子来往颇为频繁。”

“郑氏?”嘉语诧异道,李、郑两家闹到这个地步,难道还能再结秦晋之好?又想道,能与李愔来往的,定然不是在室女,难道是——不由看了周乐一眼:“周郎见过这位郑氏娘子么?”

周乐接到他娘子这个眼神,便知道不妙:“……不会吧!”

嘉语冷笑:“恐怕是——那位娘子生得可美,从前在大将军府里,可是大将军跟前头一号人物。”

周乐苦着脸道:“我要给她说亲吗?”——那是他们在河济时候,三娘要把半夏塞给他,他气鼓鼓地说,有一个算一个,他从前的姬妾他都给她们说亲。

嘉语忍不住大笑。

周乐这才知道上了当,又是爱又是恨,上来很搓揉了她一顿。嘉语连连求饶,又与他说道:“郎君没见过,我却是见过的——我不是说从前——正始四年,这位娘子与我一同进宫给先太后贺寿,差点被先帝留在宫里,那是个风流妙人儿,李尚书未必降得住她,郎君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她也知道周乐与李愔关系亲密,非比寻常。

周乐但觉可惜,也还是应了。

两人妆扮停当,换过衣裳,周乐骑马,嘉语便嫌坐车气闷,闹着也要骑马,周乐应了。这一路行去,郎君英挺,娘子清艳,难免不引人频频回头,多看几眼。已经入秋了,阳光拂过面上,周乐斜斜看他娘子,心里盘算难得这阵子得空,可以带她进山里去猎一回。

……

郑笑薇醒来的时候,李愔已经在镜子前正衣冠,从她的角度,便只能看到一个侧影。她有瞬间恍惚,不知道她与他如何走到这一步。他是不会娶她的,她知道。她也没打算嫁给他。

她无法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那绝不是夫妻,也不像情人。她没想过长久,但也不是一夕之欢。

起初……也许是喝多了。她嘲笑他清心寡欲,然后很混乱——她忘了是怎么开始,谁比较主动。她觉得那不是他们之间应该发生的事。他有很多姬妾,有生得很美的,但是没有身份特别高的。

她寡居之后,与诸多美少年来往,她亦知道分寸,知道谁能碰谁不能碰。

他也不符合她的审美。他一点都不像她三哥,哪一点都不像,眉毛,眼睛,侧影。血海深仇的两个人。

她原以为他走了就不会再来。她也该离开,迅速忘掉那个荒唐的晚上。偏偏没有。她没有走。他隔几日又来了。看见她还在,眉目里有诧异的颜色。也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她问他:“你笑什么?”

李愔呆住:“我笑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这句话里多少惊慌失措。

混乱的关系。她想她总会屈从于混乱的关系,像她的父亲与姑姑,像她与她三哥。

他又走了一次,过了整整半个月才来。之后便心照不宣地,每隔几日来一次。有次她故意不在屋中,看见他进门,从意外到失望,一点茫然,渐渐竟生出恼恨的神色。不知道是恼恨她,还是恼恨他自己。

她走近他问:“尚书郎是在找我吗?”

他那晚要她要得格外狠。她于是知道,他恼恨的是他自己。他们维持这段关系有些时候了,他竟不敢问她有多少入幕之宾。反是她问:“尚书郎老往我这里来,那一屋子莺莺燕燕不会怨恨吗?”

李愔竟然红了脸。

郑笑薇也是服气:“我要是个男子,就搜罗这天底下的美貌女子,建一座仙境一般的园子,成日里与人嬉戏,却不像尚书郎这样劳神。”这话还是说得委婉,她听说商纣王有个酒池肉林。可惜她这具肉身却是个女子。世人对女子苛求甚多。幸而她生在郑家,也幸而她是个寡妇。

李愔微阖了目,却问:“郑娘子难道没想过以后?”

“以后怎样?”郑笑薇笑道,“我家也出过侍中,我家也出过天子,如今他们都死了,我却还活着。”——前者说的是她娘家,后者说的是夫家。

李愔从前不知道自己迷恋她什么,这会儿反而想得明白了。大概就是这种……朝生暮死的气质吧。他家也出过贵嫔,他家也出过天子——那个被抱上皇位的小公主,谁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要是个男孩儿,没准还有人舍身做程婴、公孙,然而只是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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