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番外(524)

作者:绿梅枇杷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上天给他这样的命运,总会给他相应的补偿。

“原来是这样。”谢云然道。

“云娘……”他伸手到她颈项之间,说道,“很晚了,我们——”

他感觉得到颈边一点凉意,然后突然之间滚烫,他抬手去摸自己的脖子,黏稠的液体从指缝里涌了出来。

到这时候才有了剧痛的感觉,痛得他俯身去。

“我都知道了。”他听见云娘的声音,她压得极低,就在耳边,却是清楚的,“昭郎说,这样杀人最快。”

她都知道了,他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立刻就想到了,是那个新来的花匠……她恨他。

他知道他就快要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心里竟然涌起一股温柔的疼痛,原来死亡是这样的,并不比失去光更痛苦;原来他最后会死在她的手里,她还站在光里,春光里,亭亭一树桃花。

或者他早就想过这样一个结局,他早就想过,如果她有一天知道真相,她会恨他,恨到杀了他,他也许是早就想过这个结果,然后终于成了真。

他觉得自己轻了起来,就要从身体飞出去,他抓住她的手,延缓了这种飞翔,他说:“……你怎么脱身?”

他已经发不出声音,纯是气声。但是谢云然竟然听清楚了。她想不到他最后说的会是这样一句话。她呆呆地看着他,血流得很快,很快湿了他的衣裳,深青色的礼服染上血,红惊心动魄。

她想起她和昭熙成亲的那天也是这样,更多的血,还有那些哭喊,外头铺天盖地的夜色。

“你不是为了我。”她说。

“……是。”他承认。

“所以如果有来生,”她原是不信这个,但是她想,这是她非说不可的一句话,“王爷,我们就不要再相遇了。”

“好。”他的手垂了下去,他觉得他飞了起来,越飞越高,越飞越高,他抬头,看见漫天的星光,像是他年少的时候。

谢云然呆坐在那里,手上,衣上,床上,全是血。

他死了。

她没有没有杀过人,方才那一刀下去的时候不觉得,这时候恐惧涌上来,就像他刚才流的那些血,怎么都止不住。

烛光里他的脸白得像一张纸。眉目像画上去的一样。她这时候想起来,她确实是见过他的。他是她父亲的学生,那个折花给她戴的小哥哥。他最后死在她手里。如果他没有失明,也许这一切会不一样。

但是谁也无法预料,命运安排了怎样的荆棘,在人一生前行的道路上。也许是失明,也许是毁容,也许是家破人亡。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好过。谢云然弯下身去,替他阖了眼睛:“永不相见。”她低声说。

“永不。”

……

郑忱走进来的时候,血已经冷了。谢云然换了广阳王的衣袍,戴上头巾裹住面容。郑忱点了点头:“谢娘子随我来。”

一路往下,进入到地道里,他掌了灯。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谢云然抓紧了衣袖。她觉得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昭熙了——确实是很久了。一年,也许还不止一年,那时候先帝还在,不,先帝已经不在了,是太后还在,他进宫宿卫,就再没有回来。

他走的那天还在下雨。他还没有见过玉郎。如果他知道玉郎是个女孩儿,会不会觉得遗憾?

他不知道玉郎有多乖——她都长牙了。

郑忱没有与她说过他的处境。可想而知不会好。广阳王不会让他好过。她心里又有些害怕,一刻钟的距离,像是走了一个时辰那么久。

“到了。”郑忱说,“谢娘子进去吧。”

谢云然往前看,大概还有三五步的距离。郑忱把烛台交给她,自己退了出去。他知道他们定然有很多话要说。

谢云然深吸了一口气,就只剩下最后几步,走完这几步,她就能看到昭郎了。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沉得就像是心跳。

烛光铺了过去。

入目一张人皮包着骨,青黑。谢云然辨认了许久,方才认出来是昭熙,眼泪刷地下来,她捂住嘴,怕吵醒他。

她从没有想过一个人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更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她的昭郎。她方才还觉得广阳王可怜,这时候想起他如诗如画的面容,只想要呕吐,只恨没有多砍他几刀,没有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什么颜色!

他的头发如枯草,她想,她制止了自己哭出声,但是眼泪还是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

下雨了?昭熙睁开了眼睛。

他想他是在做梦,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美梦了。他梦见云娘,不知道为什么,云娘在哭。“云娘……”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他一直在与自己说话,他怕有一天他活着出去,却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我在。”云娘哭着与他说,“我在这里,昭郎。”

他忽然又觉得,这不像是梦了。

“我在这里,”她抱起他,她觉得他的身体轻得像个孩童,她哭着贴上他的脸,“昭郎,我来了,我在这里……”

她的脸是热的,她的脸的湿的,他不安地想,难道这真不是梦?如果这不是梦……他用力推了她一把,却没有能够推开她,他惊慌失措地,却压低了声音喊:“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走、快走!”

谢云然放声大哭,她像是有生以来,从未哭得这样失态,亦从未这样伤心过。

第303章 登基称帝

吃早饭的时候嘉语和嘉言说:“我昨晚梦见哥哥了。”

嘉言愣了一下:“哥哥偏心,就来看你,也不来找我。”

这个话只能她们姐妹说,嘉语也不敢与宫姨娘提半句。要让宫姨娘知道昭熙不在军中,那眼泪肯定是打不住。

嘉语道:“哥哥还在。”

嘉言没看她,低头吃汤饼,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含含糊糊道:“他们说元旦要来拜见哥哥。”

嘉语道:“就为了这个,昨儿大清早的,绑了人在院子里抽?”

嘉言又不吱声了。

嘉语道:“有事情你该和我说。”

“和你说管什么用!”嘉言急了起来,“哥哥不在这里,你我就是变也变不出来!你不就是气恼我昨儿吓到尉周氏了么?放心,周乐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就不要你。”

“你放肆!”嘉语气得发抖。

要不是她妹子,她能一耳光掴过去。到底没下得去手,盏碟就遭了秧,汤汤水水撒了一地,都溅到衣裙上来。

嘉言下巴一抬,抬脚就出去了。乌灵乌容对望一眼,追了上去。

嘉语:……

何佳人跪下收拾一地狼藉。嘉语当初回信都,怕被李琇撞见没带上她。后来到邺城,才着人接了她过来。何佳人有一阵子以为嘉语不要她了,失而复得,格外珍惜——她原就比苁蓉和辛夷更伶俐。

这时候一面收拾,一面自言自语道:“我从前养了只猫儿,后来隔壁哥哥打了兔子送我,我那只猫儿就不乐意了,连打带踢地要把兔子赶出去。”

嘉语:……

“阿言又不是猫儿。”

“人有时候啊,就和猫儿一样。”

嘉语闷闷出了半天神。

昨天周乐带他阿姐过来,是被嘉言吓了一跳,周乐也没与她说嘉言的身份,直接带进来见她。那不过是个老实的乡下妇人,嘉语也就客客气气与她寒暄。后来周乐当笑话说与她听,不知怎的惹到嘉言。

她寻思何佳人这个话,猛地想起,转头问辛夷:“阿言出征前晚,是不是来找过我?”

辛夷摇头道:“没有。”

嘉语就更想不明白了。她如今身边就剩了这么个妹子,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良久,只得叹息道:“我找到了姨娘,母亲却不能从武川镇过来,阿言从未离开过洛阳,更没有离开过母亲——”

从前也没有三郎,昭熙又常年在外,阖府上下都围着她一个心肝儿。如今都剩了谁。

又吩咐道:“一会儿你去打听一下,谁提的这个话头。”虽然“始平王世子”久不露面确实可疑,但总该有个由头。

何佳人应了。

……

嘉言甩脸子出了门,直奔马厩,乌灵和乌容不敢劝,又怕她出事,只得跟着。出公主府恰碰上段韶,段韶与她招呼:“严将军哪里去?”

嘉言不理他,打马就走。

乌灵与乌容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忙央求段韶道:“我家将军恼了公主——段将军快劝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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