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番外(396)

作者:绿梅枇杷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记得从前如飞蛾么,嘉语鼻子一酸。

然后轮到萧阮。

外头已经有人在叫:“新妇子、新妇子——”这是催却扇了。

却扇诗多半不过大白话,对萧阮没什么难度,亦无须假手他人。因从容笑道:“洛阳花烛动,禁中画新娥。天春知寒暑,宝扇何须用?”——话里话外地笑,今儿天气又不热,姑娘你老拿个扇子做什么?

他念一句,帐里帐外亲友跟着鼓噪一句,一时热闹非凡。嘉语垂头不应,恍惚觉得光华直打到脸上来。

萧阮微微一笑,又念道:“春山隐,秋水明,才思欲语迟。闻道姮娥须逐彩云降,不可通宵在月中。”

这首比方才那首又强一些,通诗都不曾提罗扇,句句只夸新妇美貌:眉如春山,目含秋水,我想要作首诗,只恨才思不敏。但是我听说嫦娥该跟着彩云一起降临人间,而不能一直藏在明月里。

嘉语脸上已经有些发热,虽然催妆也好,却扇也好,作来作去无非夸新妇美貌——但是在萧阮面前,又谁敢自夸美貌?

萧阮原就极在意她的眉目,这神色一动,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半是好笑半是郑重,又念出第三首:“雾夕莲出水,霞朝日照梁。何如花烛夜,轻扇掩红妆。良人复灼灼,席上自生光。所悲高驾动,环佩出长廊。”

高驾动的是谁家高驾,出长廊的环佩又有哪个?这首不是却扇!嘉语呆呆得想,竟忘了要低头。

这是假的,她对自己说,这是假的、假的、假的!她与萧阮半世夫妻,她熟悉萧阮的喜怒,其实并不比萧阮熟悉她差多少。萧阮不是恶人,所以她也许不必怕他。

但他也绝不是多么深情的人。无论对她、对苏卿染,还是对后来的贺兰袖。到想清楚这一点,她已经再世为人。他承担所有他觉得他应该承担的,并不是因为他对这些人有多么深切的爱意,而是责任。王氏是他的责任,苏卿染是他的责任,后来无路可退的贺兰袖,也是他的责任。

她不是——也许仅仅是,她从未让他觉得她是。

她是燕朝的公主,她是她父亲的女儿,也许是她没有察觉她的底气,或者说,她从未察觉过她是骄傲的。

嘉语神思片刻的恍惚,萧阮伸手按住她道:“三娘,坐帐了。”

两人并坐在床榻上,耳边恍惚有人吟诵“一双同牢盘,将来上二官。为言相郎道,绕帐三巡看……”宫人跪在床前,双手高高托举同牢盘,又有侍娘一左一右,喂两位新人各进三口。

有童子上来,托的是合卺酒。两杯之间,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宝石镶的眼睛,熠熠生辉。

“三娘说从前梦见过我们一起喝酒——可是这种?”

作者有话要说:

三娘之前也是怕元19拿这个引她哥,她爹回来,特意说了不要大办,但是她怎么都算不到她哥就在宫里……

之前谢娘子成亲写了催妆,三娘成亲就只写却扇了,嗯嗯,小周成亲就只写洞房了捂脸。

小周:别说得我占了多大便宜一样好吗!

作者君:我是照顾你个文盲!!!

小周:那我谢谢你哦。

作者君:大恩不言谢^_^

却扇诗不是原创,作者君不会写诗,只是做了一些改动。

不知道是表姐被小周审问更惨,还是三娘被前夫君审问更惨……

前夫君:我更惨好吗!!!谁他妈乐意听自己的老婆爱上了别人的故事啊……

小周:听说自己的心上人是别人的老婆也很惨好吗!

表姐:都给我闭嘴!

第246章 结发夫妻

两个人原本就挨得近,近得近乎耳语。嘉语再呆了一下,她想不起她什么时候和他说过的喝酒了——大概是很久以前了。他怎么什么都记得!

忽地足尖一凉,鞋子已经去了。嘉语惊得要跳起来,被身边宫人按住:“公主莫慌,是系五色丝:系本从心系,心真系亦真。巧将心上系,付以系心人。”却是用五色丝绵将两人的脚趾系在了一起。

紧接着头皮一紧,一缕发丝被剪下——这是结发了。嘉语知道走完这一步,整个婚礼流程方才告一段落。

略松了口气。

萧阮明显察觉到她的放松,不由低声笑问:“饿不饿?”

嘉语:……

她说饿他还能给她弄点吃的来不成。

进帐闹婚的亲友先退出去,帐外准备了好酒、篝火、狗肉、歌舞;侍女放下帐幕。帐外越发喧闹起来,更衬得帐中死寂——就只有呼吸声。

嘉语道:“殿下——”

“还叫我殿下?”萧阮失笑——这句话当初在信都,昭熙营中他就说过一次。想不到是在新婚之夜说第二次。

嘉语正色道:“殿下自重!”

萧阮微叹了口气,寻思什么时候把始平王的信给她看,就听她问:“一直没有机会问殿下,十九兄这是什么意思?”

萧阮沉吟片刻,说道:“他想通过我拿下安将军的人马——三娘知道安将军吗?”

嘉语摇头——城破的时候说什么的都有,后来始平王府就被围了。再后来进宫,几乎所有人在她面前都是谨慎言行。

安业并不是多么大有名气的人物。

萧阮挑挑拣拣把吴主命安业护送元祎修入洛的消息说给她听,嘉语这才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登时脱口问道:“殿下就由着十九兄这样利用?”

“自然不会。”

“那——”嘉语犹豫了一下,他们如今算是合作,但是萧阮未必肯全盘托出。

萧阮道:“再等等——再等等你就知道了。”

嘉语心事重重地看了一眼滴漏:“是今晚会有变故吗?”

萧阮凝神听了片刻,若无其事道:“待外头这支曲子弹完——”

“是苏娘子在弹么?”

猝不及防,萧阮怔了怔。

帐外忽然喧闹起来——比之前更喧闹百倍,像是有人在尖叫,有人在疾呼,有人在吼。

萧阮起身,一个趔趄,低头看时,却是绑在脚趾上的五色棉线。不由抬头,四目一对,双双失笑。

“刀给我!”

“什么?”

萧阮笑了,目色往嘉语右边袖子里一转。嘉语悻悻丢出刀来,长不盈尺,银光熠熠,看起来就像是寻常裙刀,其实锋利无比。是能杀人的刀,偏做得花哨,刀面上一条春藤横亘,开出金灿灿的花。

这审美!萧阮看得直摇头:“世子的手艺?”

嘉语“嗯”了一声。

萧阮目光闪了一下,元昭熙到这会儿都没有出现,在他看来,实在凶多吉少。他总记得她说她前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三千里——那时候始平王父子都没了。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不过是他。

因微叹了口气:“我这一去,祸福难料,三娘不为我担心么?”这时候两人距离极近,红的烛,鬓的影,少女眼睛里毛茸茸的光。

嘉语看了看他手里的刀:“殿下算无遗策,三娘实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萧阮“哈哈”笑了一声。

好话人人爱听,何况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她当然知道他的本事。话锋一转却道:“三娘谬赞了,哪里有什么算无遗策:我一没算到太后敢弑君;二没想过洛阳会破城,三没有料到——”

话至于此,猛地收住,眼眸一沉。

“没有料到什么?”嘉语忍不住追问。

萧阮指间微动,银光在烛火里闪了一下,五色丝已断。“我走了。”萧阮说。嘉语再抬头的时候,就只看到一个背影,挺直,直得近乎僵硬。

他没有料到他会对她动情。他图谋娶她,那是一回事,动情是另外一回事。人生在世,背负已经足够沉重,哪里还有余力去旁逸斜出。十六郎一早就说过,他这样的人,说什么两情相悦。

无非是债。

不是人欠他,就是他欠人。

所以当这句话突然流到舌尖,萧阮有瞬间的晕眩。

那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浓雾被风吹散,让他得以在瞬间窥见底下万丈深渊,深渊里累累白骨。

一个不能有软肋的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软肋——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他两辈子唯一的一次动情,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时间里——这哪里是能胡思乱想的时候!萧阮大步走出青庐,守在帐外的宫人纷纷惊呼:“殿下?”

“殿下?”

一路大惊失色、惶然伏地的侍女、婢子。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新郎就这样丢下新妇出帐——华阳公主这年余颇有些凶名:逼殉、赠剑、力拒王师,哪件拎出来,不是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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