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止不住躲道:“实在忍不得——娘子还是在纸上画了吧。”
嘉语眼珠子一转:“有办法了!”
却不叫人,搁下笔,走到门口,低声交代了婢子几句。一面说一面往里看,那婢子面上表情便有些微妙。周乐心里觉得有点不妙,待嘉语走回来,勉强笑道:“娘子又要做什么?”
嘉语环抱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胸口,笑吟吟道:“郎君不是要狼吗?我今儿就给你画一个。”
周乐舍不得推开她,转了几个念头,试探着问:“三娘是叫连环去取东西了?”
嘉语点头。
“取……针?”
嘉语便摇头。
“取……刀?”
嘉语“噗嗤”一下笑了,斜着眼看他道:“我看出来了,郎君是真不怕痛。”
周乐还待再问,外头传来婢子的声音:“公主——”
嘉语欢快地奔了过去,又小心阖上门,转身来,周乐看得清楚,她挽在手里的,是老长一截子白绫——也不知道连环从哪里寻来。
“娘子这是要……绑我?”周乐有点不敢置信。嘉语眼睛亮闪闪地点头。周乐但觉得好笑,果然伸手来让她绑,她却又摇头,拉了他到梁柱边上,一圈一圈绕紧,竟是将他五花大绑了个结实。
周乐:……
周乐眼睁睁看着他娘子恶意满满,在他胸口敏感处刷刷就是几笔。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三娘——”
“嗯?”
“轻点?”嘉语难得占次上风,甚为得意,果然下手轻了,却是用笔尖毫毛略略扫过去。
周乐龇牙,觉得自个儿浑身上下寒毛都竖了起来——难不成他岳家不是将门,是刑狱出身?不然怎么他娘子会精通这个?偏嘉语还笑吟吟执了笔在他面前乱点:“郎君这回自个儿说,是轻点还是重点?”
周乐苦着脸道:“轻也行,重也行,娘子自个儿拿捏——快点最好。”三娘说得对,谁叫是他自个儿求的呢。嘉语见他苦得脸都皱了,不由大乐,凑上去亲了亲他——他这会儿动弹不得,全由她调戏了。
调戏得够了,才下笔作画。其实自他提起之后她也想过几个构思,只是想不出哪个能配得上他。这会儿他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倒是给了她灵感,刷刷刷地往下画去,耳朵,眼睛——
忽地那人动了动。
“别动!”嘉语画得顺手,头也不抬,呵斥道。
就听得那人干咳了一声:“娘子差不多了吧。”
嘉语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哪里有这么快。”
“那娘子不妨歇会儿,明儿再画。”
嘉语听他这口气不对,抬头一看,不由呆住:分明她方才是把他五花大绑,确定了动弹不得,这里不过半个时辰,如今这白绫却收到了他手里,正在她眼前晃荡——他怎么给自己松的绑?
她还在发呆,周乐已经从她手里抽出笔来:“……今儿该轮到我了。”
嘉语“啊”了一声:“你要做什么?”
周乐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就往回拉,嘉语整个人都摔进他怀里,就听得他附耳低声道:“为夫画工不好,娘子多包涵。”
嘉语不由呜咽一声:“不要!”
周乐倒转笔尖,挑开她的衣襟:“我不绑你……”
“……你不动,我就不绑你……”
“……你要是动,就不要怪我……”
他声音一次比一次哑,周围的空气热度也在上升,他推开宣纸,将她放平在案上。她原本就生得欺霜赛雪,肌肤柔嫩,肌理细腻,比缎子也不差什么。周乐喉头略动,咽了一口唾沫,提笔道:“我……给娘子画朵牡丹。”
这回换了嘉语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他蘸饱了墨,落在她胸口,却听那人问:“……娘子是要轻点,还是重点?”
嘉语额上刷地流下汗来,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她得承认方才是她玩过火了,不由求饶道:“郎君——”
“嗯?”
那人口里应着,耳中已经全听不进去,手底下却十分用心,笔尖轻一点重一点地拨弄她。
其实周乐又不是那等风流才子,哪里会画什么,只贪看她动情光景,硬着头皮一笔一笔画下去。他原不如嘉语能控制笔尖轻重,嘉语受不住,他画一笔,她求饶一声,到后来,已经全然哑了。
周乐这才撂了笔凑过来亲她,但笑:“娘子这会儿知道轻重了?”
第136章 雾月相约
萧阮会岔开话题,在贺兰袖意料之中,既然他这么问,她也就配合回答:“……是。”
“出来这么久,怕是府上该担心了。”萧阮说。从始平王府到城郊的雾月馆,距离并不太近。
“殿下真不想知道?”
隔着面纱,萧阮也能感觉到,这时候贺兰袖脸上,该是笑非笑的表情。她不信他的话,她笃定他是想知道的。
“知道什么?”萧阮一脸无辜。
“知道……”贺兰袖怔了怔,改口道,“殿下是担心我别有所图吗?”
“贺兰娘子多心了。”萧阮道,“小王只是觉得,无论是出家人的事,还是皇家的事,都轮不到小王来操心。”
这种话,她信了才见鬼,贺兰袖想。明明心里想知道得要命,偏推三阻四,无非就是不信她。当时冷笑一声:“怎么,殿下怕了?”
“怕?”萧阮笑了,华丽如月光的颜色,“贺兰娘子,这不是你该说的话,你快回去吧。”
“如果我不呢?”贺兰袖扬起面孔,眉目浸在灯光里,在月光里,在水光里,如描如画。有魅惑的气息,魅惑中又别样倔强。贺兰袖知道自己的这个姿态很美——从前他就这么夸过她。
“那么,小王该回去了——告辞!”萧阮也不多看她一眼,拱手为礼,就转了身,施施然竟走得远了。
他竟然、竟然真就这么走了!
贺兰袖目瞪口呆,看着萧阮的背影越来越远,渐渐就要看不到了,她意识到他不是在欲擒故纵,他是真的对她的话没有兴趣。一时竟急了起来,提着裙子紧走几步,叫道:“殿下留步!”
声音在空旷的园子里,穿过夜幕与月色,穿过重重树的影子,尖得有些走音,不如平日清润甜美。
从容,从来都是有条件的。
她是不够从容、她也从容不起来——她不能让他走!
上次永宁寺讲经坛遇挫就已经让她认识到身份的重要。从前萧阮能够凭借佛前十问震惊朝野,名声鹊起,她同样的举动,被谢云然一巴掌打翻在地,没有人为她出头,无他,地位使然。
萧阮的身份,足以让太后在开口叫好之前三思。太后不开口,自然就不会有众人附和。
然而她这晚,还是犯了同样的毛病——也许是急于求成了。她从前能够与萧阮合作无间,是她当时已经是皇后。当朝皇后,和始平王外甥女,不可同日而语。
她如今没有什么能够拿出来与他交换,他当然可以不把她当一回事。在他看来,在大多数人看来,她不可能有比他萧阮更好的选择——因为并没有人想过,她,贺兰袖,原本是可以做皇后的!
但是那又怎样,重蹈覆辙,做一个亡国之君的皇后吗,贺兰袖在心里苦笑,没有人知道大厦将倾时候她心里的惶恐,也没有人体谅她当时的奋力求生,他们只看到结果,只看到她再度封后的风光。
如果不在早早让他意识到她的好处,那么成亲之后,她拿什么和苏卿染斗?那可是青梅竹马、生死与共的情分。她想得很清楚,所以才有这样不管不顾,不要颜面的恳求:“殿下留步!”
萧阮原本是不想停,虽然他不知道贺兰袖约他来这里,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反正郑忱的把柄在他手里,郑忱受宠,他绝对有把握从中分到最大一杯羹,所以并不在意永宁寺塔顶的真相。
只是贺兰袖喊得这样可怜,她在奔跑——这样失态,他只见过嘉语,贺兰袖的仪态远远好过她。萧阮对女人一贯的心软,就只叹了口气,背对着她问:“贺兰娘子还有话说?”
“我……”贺兰袖呵了口气,跑得太急,要停一停方才能够流利地说话,“不管殿下信不信,这些话,我都一定要说,永宁寺通天塔顶,太后遇见阿难尊者,是有人设局,但设局的人不是郑三,郑三就是个绣花枕头,只要殿下派人到他身边去,就能够把他牢牢攥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