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要替师父盯着未来师娘的。
岳千郎先声道：“曲三小姐可有什么话要说？”
曲盼烟有礼有节地回道：“那就看岳二公子想问什么问题了。”
岳千郎默声片刻，好半天才鼓起了勇气：“曲家主......是不是在仙梦宗？”
“是。”曲盼烟问道，“你想见她？”
岳千郎不知想到了什么，倏然一笑，严肃的神情被柔和不少，俊朗得更加动人：“她想见我，我才想见她。”贸贸然去见她，是在打搅她。
曲盼烟怔然。她和岳千郎不同，她不像岳千郎这么沉得住气，她从前总想着找借口找理由靠近素灵玉，看一看她，缓解相思。
她想，是因为他们爱的人不同。他身为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她身为女人，也爱上了一个女人。
女子去见女子，再亲密也会被世人当作闺中情谊，断不会往情爱上想。因为那在世人眼里是离经叛道，是违背天意的。
可偏偏是天意使然，让她猝不及防又轻而易举地被素灵玉攻陷下来。
无可自拔，无可救药。
所以她才不管什么离经叛道呢，自己爱得痛快，爽就完事了！要是素灵玉不喜欢，她立马收起小心思绝不露出马脚。要是素灵玉喜欢，她立马自投罗网，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岳千郎说完这句话，便没了声音，曲盼烟等了大半天也没等来他别的问题。
老哥你这么沉得住气吗？
你不该抓着身为妹妹的我多问上几句姐姐的喜好吗？！
直至他们走到莲心池，岳千郎都没多问过一句话，好似那一句就够了。
曲盼烟不禁笑了，道：“岳二公子喜欢我姐姐？”
岳千郎一怔，坦诚地点了点头。
曲盼烟笑道：“我却没见过这么沉得住气的，不会抓着喜欢的人的妹妹问东问西。”
“因为我清楚。”岳千郎道，“我清楚喜欢上的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曲盼烟问道：“哦？那我姐姐是什么样的人？”
岳千郎道：“无心情爱，遗世独立。唯有与曲氏相关，才能让她身上多一点人间的烟火气。”
曲暮秋此人仿佛天生少了□□一魂，从来没动过情念，清心寡欲超然世外，真像极了西方极乐世界的诸位圣佛，虽爱世人，但不会独爱一人。
所以不需要问，他的心如明镜，早就看清了一切。
曲盼烟不由一笑：“岳二公子很清醒。”
岳千郎的爱是理智清醒的，也是坚毅的。他明白自己爱着怎么样的一个人，哪怕没有天意垂青，也坚决地爱着她，一往无前——他对曲暮秋的心是真的。
身后的岳晓梦忽然出声喊道：“宗主，曲家主。”
曲盼烟一回身就看见素灵玉和曲暮秋站在身后，光彩照人如明珠现世。
在她们两个面前，岳千郎仍算后辈，他谦逊地一一作揖：“素宗主，曲家主。”
素灵玉微微点头，曲暮秋温和一笑。
曲盼烟也离了岳千郎，走到曲暮秋身边去，自然而然地挽住她：“姐姐你们怎的来了？”
曲暮秋温和地望了她一眼：“姐姐要话要和岳二公子说，烟儿乖，先陪着你灵玉姐姐等等。”
素灵玉适时伸出手，轻声道：“盼烟过来，不要打搅你姐姐。”
曲盼烟乖巧地将手放进素灵玉的手心里，又看着素灵玉温柔地将她的手拢在手心里，不由窃喜，立马又开始了四舍五入大法——这四舍五入就是我抱到灵玉姐姐了！
曲暮秋又看向了岳千郎，朝他迈出一步：“岳二公子，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岳千郎的眼中自从有了曲暮秋这道风景，脸上严肃的表情荡然无存，眉目间多了一份似水的温柔。他道：“都依曲家主。”
莲心池池心有一座三角凉亭，矗立在碧波之上，被苍翠宽大的莲叶与粉嫩清秀的莲花所围绕。
曲暮秋站在亭边往池面望去，碧波之下游曳着千姿百态的锦鲤，色泽不一，颜色鲜亮的鱼尾轻轻一荡，便灵巧地往莲叶间钻去了，池面上只余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岳千郎先开了口：“曲家主想劝我？”
曲暮秋回望他：“岳二公子觉得我不该劝你吗？”
岳千郎摇头道：“不该，因为我很清醒，糊涂的人才需要劝。”
曲暮秋看着他，他道：“我清醒的知道自己爱上一个什么样的人，知道这份爱注定得不到回应。你爱的是曲氏，不会独爱任何一个人。”
如佛爱众生，不爱一人。
岳千郎缓缓一笑：“情爱如烟，是留不住曲家主的脚步的。”
曲暮秋见过那么多追求者，独独没见过他这么清醒的追求者，清醒地知道他们绝无可能。
曲暮秋思虑片刻，仍是问出了口：“即便如此，你还要执迷不悟，让自己痛苦？”
“痛苦？”岳千郎好似受了曲暮秋的感染，嘴角仍挂着温和的笑，“我是执迷不悟，但我不痛苦。”
“曲家主就如天上的皎月，能喜欢上这么好的你，是我的荣幸而不是我的痛苦。”
曲暮秋闻言，豁然开朗，了悟地笑了笑。
岳千郎不需要人劝他回头是岸，因为他一直站在岸上。她不问情爱，他就不求情爱，温柔无声地守护着自己的“荣幸”。
正如他所说，清醒的人不需要劝，糊涂的人才需要。
曲暮秋垂下眼眸，微微倾身：“岳二公子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便不需要旁人多言，那我就先失陪了。”
岳千郎知道她这是不想多留给自己念想，她是真无情，也是为他着想，不想让他越陷越深。
再清醒的人，都怕糊涂。
岳千郎也不多挽留：“曲家主请。”
这厢一个灵奴匆匆跑来，向素灵玉禀告道：“禀宗主，林山柳氏柳家主来访。”
那不是......阿依朵的同盟吗？
素灵玉不由蹙眉，眉间带起一股凝重：“柳家主来做什么？”
曲盼烟对这个柳家主略有耳闻，知他乃是大世家柳氏前段时间新任的柳家主柳逸之，一位约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只是不知这柳逸之和素灵玉有何渊源，能让她光是听个名字都能脸色凝重如临大敌。
灵奴道：“柳家主说是，来看看岳六小姐。”
突然被点了名的岳晓梦一脸懵逼地看了过来：“看我？柳家主？我和他不认识的呀！他会不会说错了呀，我爹爹在昆山呢……”
岳晓梦自然不认识柳逸之。她辈分小入世不深，从未和岳氏的盟友柳氏打过交道，氏族里的事情也从不需要她来烦恼，都由岳老家主和岳少家主两人把持，其他四位公子小姐也偶尔会搭一把手从旁辅助。
曲盼烟都听出了柳逸之此行目的不单纯，他要真想拜访岳老家主怎么会跑到仙梦宗来。如今这些世家，放眼望去，有哪个家主会如此糊涂？
糊涂的早就被蚕食鲸吞了。
素灵玉稍加思索，看着眼前越走越近的曲暮秋和岳千郎，她直视岳千郎，道：“柳家主造访仙梦宗，要探望晓梦，岳二公子身为兄长便陪着晓梦一齐去吧。”
让有经验的岳千郎陪着岳晓梦再好不过。
岳千郎怔了片刻，应了声：“好。多谢素宗主提醒。”
他虽不知柳逸之来仙梦宗的真实目的，但有他在，更有岳柳两大家的盟约在，柳逸之这个做家主的总不会对岳晓梦做出什么逾矩的动作来。
却不等岳千郎往前走一步，又一名灵奴匆匆赶到，道：“禀宗主，柳家主说想和曲家主见一面。”
曲盼烟下意识觉得不妙，悄然握住了曲暮秋的手。曲暮秋安抚地轻拍她的手背，似是毫不意外柳逸之要见自己，仍是温和地笑着：“那就请他来此吧。”
...
不过多时，一个穿着柳色华衣的青年就出现在莲心池凉亭内。
他容貌姣好如女，华美精致，行走时如有微风拂身，飘逸超然。细长的五指握着一柄水磨玉骨折扇，下坠一道红色流苏，平添一抹风流。
曲暮秋身为家主参加过众多宴席，自然见过这个后辈，只是从未交谈过，今日乃是头一回。
曲暮秋起身：“柳家主。”
柳逸之还礼：“曲家主。”
曲暮秋抬眼与他对望，柳逸之却“唰”的一下撑开了折扇，扭身看向莲花池哗哗地扇了起来，像是热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