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云锦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胡说什么，圣上怎会做买卖私货之事！你这话说出去是要株九族的！”
“原来少夫人只是知道些皮毛而已。”白竺讪笑道，“看来也不十分清楚究竟是谁要杀世子爷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白竺干脆道，“想来我的话，少夫人是不信的。既如此，不如去找淮阴王算了。”
他话只说一半，听得谢云锦有些怒气。但无论她如何再问，白竺都不开口了。
心知他不会再同自己多言，谢云锦便就此打住，带着富池离开了耳房。
“小主人就这么走了？”富池在她背后道，“这个人要怎么处理？”
“自然是等世子回来再处理，为何忽然这样问？”
“在下只是觉得，这个人还是尽早处理掉为妙。”富池轻声道，“世子如今琐事缠身，此人似乎又曾背叛世子，且他知道不少事，万一反咬一口……”
谢云锦却摇头。她总觉得白竺不会在此时出卖薛南山。
“先命人看好他，别伤他性命。”她对富池道，“也许此人日后还能有用得上的地方。”
富池想了想，道了声遵命。
傍晚的时候，辍儿带着轩儿赶回了世子府，一进门就去给谢云锦请安。轩儿办事倒很得力，已经做好了琥珀镶银的坠子，拿回来给谢云锦过目。
谢云锦无心观赏，只大略看了一下就收在了锦囊里。轩儿已经得知府里出了事，也不敢多言，只能候在一旁等谢云锦的吩咐做事。
但谢云锦一直在等淮阴王府的动静，连茶饭也不思。轩儿劝了几次，她只当听不见。
天渐渐暗了下来，各处都开始掌灯。谢云锦却要府中人今夜只点一半的烛火，不要太过明亮。
世子府如今多事之秋，凡事不可张扬，而要多加小心。
府中人纷纷照办。就在他们忙碌之际，忽然有人传话进来，说淮阴王府派人来了。
谢云锦急忙命人请入正厅。当她赶过来时，那人已经在厅中喝起了茶。
原以为来人不过是王府下人，谁知一见居然是位妙龄少女，年纪看着比自己要稍小一些，穿着一身红衣，腰间挂满了璎珞和香囊。
谢云锦没想到来人会是位女子，一时惊讶，却也停步问候。那少女见她过来，便起身向她行礼，言语态度都很有规矩。
“见过世子夫人。”她对谢云锦道，“我是淮阴王府的护卫首领阿斯如。这边的事情，我们王爷已经听薛三公子说明白了，现在请您即刻去王府一趟。”
谢云锦细观她面相，见她鼻梁高耸，眼窝深陷，竟不太像中原女子，举手投足间也藏着一股英气。
“姑娘说自己是淮阴王府的护卫？敢问姑娘是何方人士？”她问。
阿斯如浅浅一笑：“我是漠北胡人。”
“胡人？”谢云锦扬起了眉，“我朝与胡族一向颇有纷争，姑娘怎会为王府做事？”
“世子夫人这话说得倒直接，不过我很喜欢，至少不像别的中原人那样表里不一。”阿斯如说着，围着她转了一圈，“想来夫人大约不知道，我们王爷，有一半的胡人血统吧？”
此事谢云锦的确不知，面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世人说和亲，常常是说中原的公主嫁到边塞，殊不知也有异域贵女嫁来中原。”阿斯如笑道，“我们王爷的母亲原本是胡族一个小部落的阏氏，后来那个小部落被狼主吞并，因为阏氏生得貌美，就将她献给了你们的先皇帝陛下。”
谢云锦知道，狼主是胡族人对大首领的称呼。而且她也听说，胡族女子常常异嫁，甚至新狼主可以娶旧狼主的夫人，与中原礼数完全不同。
阿斯如见她不搭话，便继续说道：“不过先皇帝陛下似乎不是那么喜欢她，就赐给了我们王爷的父亲。老王爷倒是很宠爱她，五六年后才生下了我们王爷。”
“所以姑娘……莫非是阏氏旧部的后裔？”谢云锦似乎听得明白了一些，“我先前去过一次王府，怎么从没见过你？”
阿斯如将手负在身后，眼珠转动着，既明亮又灵动。
“王府萧条，世子夫人没见到我也正常。”她平静道，“先前那只差点咬了世子的狗是我养的。冒犯了世子，并非有意。世子没有杀它，我一直非常感激。这个人情我会记着。”
她说着，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其他的话，路上再说吧。”她对谢云锦道，“请世子夫人与我速去王府。”
“现在就去吗？为何如此着急？”
“我们王爷说，世子爷如今在廷尉署，府里现下只怕不安全。还是请夫人尽快去王府避一避，也可以商量一下如何救世子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王府的令牌。谢云锦见她说得明白，也没有推辞，当即答应下来，叫轩儿去准备一下，带上辍儿还有富池一同过去。
“对了，听陈忠说，白竺也在？”阿斯如问，“把他也带上吧，或许能派上用场。”
谢云锦同意了。于是阿斯如叫自己的人将白竺带到外面去，随他们一同去淮阴王府。
在收整的间隙，谢云锦叫来几个管事的，吩咐他们好生打理世子府不得怠慢。
安排好几日的事情后，她也没再停留，随着阿斯如出了门，乘上马车赶去了王府。
“敢问姑娘，三公子现在如何？”谢云锦在车上问，“他一路赶到王府可顺利吗？”
“倒还算顺利，只是路上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事。不过夫人不用担心，三公子一切无碍。”
“无事便好，多谢姑娘告知。”谢云锦松了口气。
行进的路上，她打听了阿斯如的年纪，才知道原来她现年已经二十二岁，只是生得像个少女，常常被人误会，早就见怪不怪。
她从小在漠北长大，父母都是那位阏氏忠诚的部下，却未能陪阏氏来中原和亲。所以他们一直秘密训练她，后来将她当做礼物献给了阏氏，也就是后来的王妃做礼物。
王妃本来是胡人，很喜欢像她这样野性的女孩子。同一批送来的胡人少年里她是拔尖的，于是便命令她来做淮阴王的护卫首领。
王府的下人，其实一半以上都是胡人。王妃和老王爷都去世得早，且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自然这些人就都一心一意效命淮阴王。
谢云锦听着，却忽然想到一事，便下意识道：“我听说淮阴王是个不太得宠的王爷，家道中落，在坊间也没什么名气。现在想来，是否因为他有胡族血统的缘故，才被冷落至此？”
阿斯如闻言，却爽朗地笑出了声。
“你这个中原女人比我想的有趣多了。”她笑道，“薛老侯爷选你做儿媳妇，当真是选对人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叫车夫加快脚步，再快些回王府。
“我猜世子夫人应该有许多事想问我们王爷。不过你不必心急。”阿斯如道，“王爷要我告诉你说，今日先好好休息。待明日叫上三公子一起，会给你们一个解释。”
外面传来扬鞭的声音，夹杂着几句吆喝。马车微微晃动着，行进得快了许多。
第三十一章（修错字）
然而，都说月黑风高夜，少有太平时。深夜的街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着，虽然此时宵禁，但因为有王府的手令，倒也有恃无恐。
谢云锦同阿斯如坐在前一辆马车里，富池和轩儿她们带着行囊在后面的车中。她挂念薛南山安危，不言语时便只想着他。阿斯如见她走神，也不多说什么，却将水囊递给了她，要她润润喉咙。
谢云锦谢了她，接过来喝了几口。正将水囊放下时，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十分奇怪的动静。
似乎……是有人在前方拦住了去路。
她正要细听，车马却停了下来。坐在对面的阿斯如转过头，脸色有些发暗。
“怎么回事？”她问道，“谁敢挡我们的路？”
她话音落，却听到赶车人在外面道：“额格其（姐姐），是胡狼。”
“胡狼？！”阿斯如没料到是他，十分吃惊，“他来这里做什么？”
赶车人大声用胡语说了些什么，像是在问话。谢云锦虽然听得清晰，却一句都不懂。但阿斯如显然听懂了，一下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要问那么多废话。”她不耐烦道，“直接问他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