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王爷,是听哪个下人说的?”薛南山的声音有些奇怪,像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好快的嘴啊。”
“这我可不敢说。万一你发落了他,就是我的不是了。”淮阴王大笑道,“怎么,你不想让人知道?”
“这世间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好。即便你是王爷,也难保就不会惹上什么。”薛南山冷淡道,“既然是冲着我来的,我自当解决。你就不必多管了。”
“好吧好吧,我只是随便问一句,你倒是生气了。”淮阴王语气轻快,全无一丝不悦,“说来尊夫人怎么不见,我可听说是个美人啊。”
“看来我府里的下人没少跟您说啊。”薛南山冷笑起来,“王爷当真要见见?那我请内子出来就是。”
谢云锦神色一沉。这时淮阴王却又笑了起来,放下了茶杯。
“不必了。”他对薛南山道,“小王一向爱追逐美色。万一我起了歪心思,你我这交情可就付之一炬了。”
言毕,便起身告辞。薛南山送了几步,淮阴王只说不必再送,道别后便离开了。
他走后,薛南山将一个老管事叫了过来,低声问是谁把消息透露给了淮阴王?
老管事却道不知,这宅子里拨来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更何况世子爷亲自吩咐了不要多言,谁敢说出去呢?
“嘴这么不严实,我看舌头也不用要了。”薛南山心不在焉地说,“你悄悄去查,如果查出来的话,就割了他的舌头。”
老管事答应了。正要出去时,却听到一个婉转清丽的女子声道:“世子稍安勿躁,先不必急着发落人。更何况还病着,就别见血了。”
薛南山抬起头,看到谢云锦缓步出现在门外,正静静看着自己。他顿了片刻,挥了挥手示意老管事先下去。
“夫人来得倒巧。”薛南山对她一笑,“莫非都听到了?”
“自然是听到了。”谢云锦不打算瞒他,便点了点头。
“那你倒说说,都听到什么了?”
“你不必疑心我,我不会害你。”谢云锦看他脸色不好,也不愿与他多做解释,“如果不是听你说要割人舌头,我也不会出来劝你的。”
薛南山坐在椅子上,摇着折扇,眯缝着眼睛看她。谢云锦走上前来,缓缓坐在他旁边,轻轻抚平了衣裙。
“你当真觉得会有人说走嘴吗?”谢云锦问。
“难保啊。”薛南山笑着,凑近了她的耳朵,“这宅子里的人,其实一个都不能信。”
“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罢了。”薛南山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有人想要我死,而且应该很着急。”
“莫非……”谢云锦说着,指了指淮阴王离去的方向。
薛南山却摇了摇头:“还真未必是他。这个人……我还算是有几分把握的。”
谢云锦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一时不知是该叹息自己涉入是非,还是该担忧她这位夫君的性命。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轻声问,“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想要你的性命?”
薛南山不说话,只是冲着她笑。谢云锦这才注意到薛世子长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有些撩人。
“我说过。”他忽然道,“只是你的原配夫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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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锦算是有些明白了,她的夫君恐怕不是什么善类。
虽然不知道他背地里究竟做着些什么勾当,但是绝对得罪了人,而且恐怕来头还不小。
他整天疑神疑鬼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打自己的主意。自从薛南山知道她的听觉极强之后,便嘱咐她替自己留神着宅子里各处的动静。无论听到什么,都马上告诉他。
谢云锦对此十分不悦。他这是把自己当耳报神用吗?这可还真是方便。仗着自己是他夫人倒是有恃无恐了。
薛南山却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整日缠着谢云锦,不是带她出门散心,就是陪她赏月下棋,看得出对夫人非常上心。
下人都说世子夫妇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只有谢云锦自己知道,他那是跟自己打听情报来了。若不是为了自己这只耳朵,他恐怕早就丢开手了。
连日相处下来,谢云锦倒是越发的了解他。这薛世子无利不起早,哪有一丝武将模样,分明是个投机倒把的商人。把他送到黑市去做个买卖,只怕赚得比谁都多。
她心情不佳,于是趁薛南山不在的时候,就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入耳的都是些嘈杂的说话声,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只觉得什么有用的消息都听不到。
这薛南山该不会是在骗自己吧……难不成他知道自己耳朵灵通,特意嘱咐下人说话小心,不叫自己知道?
若真如此,谢云锦一时倒有些后悔告知薛南山听觉之事。
她正烦闷着,忽然听到后面有人恭敬道:“见过小主人。”
谢云锦转过头,看到富池站在身后,正抱拳行礼。
“是你。”她急忙迎上去,“这是从广陵侯府处来吗?那边怎么样?”
“回小主人的话,这侯府有些奇怪。”富池道,“我这几日白天常在附近行走,只见侯府大门紧闭,不见人出入,好像……老侯爷和夫人都不在家。”
“这不应该,就算他们不在,下人总归还在的。”谢云锦纳闷道,“难道连每日送菜蔬的都没有?里面的人总要吃饭。”
“送菜的倒是有,只是在角门里运送,也不多说,送完了就走。其他时候,侯府外面都很冷清,连府兵都不安排了。”
“知道老侯爷去哪了吗?”
“在下不知,他们消失得很突然,却没有惊动任何人。”
谢云锦暗道这就奇怪了,哪有儿子刚成婚,父母就不见人影的道理?别说广陵侯府,就连薛世子都是个怪人。爹爹到底是怎么攀上这门亲事的?
还是说……莫非他与侯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往来不成?
她这样想着,倒觉得后怕起来。心下发寒,一下子坐在了廊椅上。
“小主人!”富池急忙上前,谢云锦却示意他自己没事,不必大惊小怪。
“这里的人,口风都紧的很。”她喃喃道,“别说是你,就连我也什么都听不到……”
“小主人,您说什么?”
“没什么。”谢云锦摇了摇头。她站起身来,欲转身回房,“你先去休息吧,也实在是辛苦你了。”
“还有件事,小主人,”富池在她身后道,“虽然广陵侯府没打听出什么事来,但是关于薛世子,倒是有点传闻。”
谢云锦一听,立刻转过头来,显然是想知道是何传闻?
“小主人,坊间说……薛世子的身份有些不一般。”富池说着,看了看左右,小心地压低了声音,“好像……是跟下九流中人往来颇多,似乎也跟朝廷有点瓜葛。”
谢云锦示意他噤声。她耳中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竟是薛南山朝这边来了。
第十二章
她挥了挥手,示意富池先退下,接着便缓缓坐在亭子中的长椅上,装作看云中鸟雀的样子不动。
片刻后,薛南山来到了亭子里。见她独自在此不免有些诧异,又看了看四周,发觉空无一人,眉头便皱了起来。
“锦儿,怎么一个人在这?”他问,“跟着你的丫鬟呢?”
“我想自己坐坐,就把她们都支开了。”谢云锦轻声道,“世子怎么忽然到这里来了?”
“我差人打了些金玉的首饰,想拿过来给你看看,结果下人们说你去园子里散心了。”薛南山笑着,坐在了她旁边,“如今入秋了,多给自己加些衣服,当心风口里冷。”
“世子何必待我这么上心。”谢云锦强笑道,“你我不过是……”
薛南山却伸出手去,用拇指的指腹擦了擦她的嘴角。原来她唇角上沾了些胭脂,虽然不明显,却被仍旧被他擦去了。
“怎么了?”他笑道,“不开心?”
谢云锦眼波微动,却没有出声。薛南山端详着她的脸,忍不住探出食指,触碰了一下她纤长的睫毛。
手猛地被人打开,迎面便是谢云锦有些惊慌的面孔。薛南山也不恼,反而握住她的手,将她朝自己扯近了一些。
“为什么不高兴?”他问。
谢云锦叹了口气:“不是不高兴,是奇怪怎么老侯爷和夫人一直不来看望我们。就连拜堂那天……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