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霜的店面在整条街最里头,然而生意却相当的好,是个出名的GAY吧,里面进进出出的人虽多,却不是那么多人想让外头知道的。
同性婚姻法通过已经有几年了,可从前嚷嚷着求通过的声势这么高,通过了之后,真正结婚的却没几对。
黎荀落牵起唇角笑了笑,紧了紧外套,抬脚进去了。
厅下喧喧闹闹的有不少人,今天开业,酒水半价还免费送果盘小吃,新老顾客都多,生意相当的火爆。
黎荀落进去之后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楼梯上了楼。
上头是朱霜平时和员工住的地方,隔音设备虽然好,但也能听见底下的音乐声,隐隐传来不那么的震耳朵,居然还显得有点轻缓。
“哎——落落,这儿呢!”看见她过来了之后,朱霜从那边站起来探了个头,冲着她招了招手。
黎荀落一笑,顺势走了过去,“喝多久了?”
“等你过来都喝完一轮了。”朱霜冲他促狭的挤挤眼,在场的人大多都熟悉,身份高低不一,哪个圈子的都有,见黎荀落一个人过来,说,“你家那个呢?”
黎荀落闻言坐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离了’这两个字牵绊在唇缝间纠纠缠缠,终究是半晌都没说出口。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朱霜一挑眉,闭嘴不说了,转瞬塞给了她一杯酒,挤了挤她肩膀,转移话题说,“来——走一个!”
“没什么。”举杯间黎荀落笑着和朱霜咬耳朵,“她最近忙,人不在国内。”
朱霜虽然刚才察觉出了些不对劲儿,但也不敢问,直到这时候才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刚才都被黎荀落给吓得心脏错点掉出去好几回,不由磨了磨牙,给她把杯子倒满,“没什么你这一脸没爹没妈的小白菜样?给我喝了!”
听她提起爹妈这俩字,黎荀落神色微动了一下,还不等她有什么反应,就已经被塞进了一个颇有分量的杯子。
一整杯啤的倒也没什么,黎荀落吃了点东西垫垫胃,这才一口气干了,笑着说,“干了,真干了……”
“这还差不多。”朱霜笑了两声,那边有出去上厕所的人回来,见到黎荀落这模样吹了个口哨,说,“呦,今儿这是谁啊?”
黎荀落听见这欠揍的声音就是一挑眉,回身一看,果然是她好友兼同事之一,小时候经常欺男霸女,时常给她爸扯到办公室□□的大姐头成君,没好表情的翻了个白眼儿,“你爸爸我。”
“滚你的。”成君笑着给了她一脚,冲着朱霜说,“她这身儿谁给的?你衣服?”
“还真不是。”朱霜夹了俩花生豆塞嘴里,闻言也有点好奇,“刚刚我就想问了,结果还没说话呢这丫头一脸要哭的样子,哎我还以为是她家那口子又公然给她戴绿帽子,这厮不敢上去闹在这又干吃醋自我折磨来着……”
成君和她对视一眼,开始哈哈大笑,像是想起了往常黎荀落的丰功伟绩。
黎荀落一脸无奈,认栽的又倒了一杯,“行行行,我错了,我喝,别说她了。”
“瞧瞧这给护得……”几人不免又是一轮的调笑。
两杯酒下肚,黎荀落渐渐的放开了一些。
她眯着眼双手撑地向后松松散散的撑着身体,想着自己刚才迟迟没说出口的那俩字。
可能到底也是不舍得,也是心有不甘,情也不愿,也还是……心存希冀。
又喝了几轮,里头醉的也都差不多了,勾肩搭背的开始说那些没下限的,几个成对儿的已经揽着脖子搂着腰的开始打啵了。
头晕的有点厉害,胸口发闷。
黎荀落看了看这里头的烟雾和那几个勾勾缠缠的,说道,“我去楼道吹会儿风……”
朱霜没回头,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她自便,拉着成君继续猜拳。
然而一杯酒还没灌下去,几人就听见后头传来‘砰——’的一声,黎荀落整个人栽倒在地,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第3章
迷迷糊糊间,黎荀落却突然想起了那些被尘封已久,却在这一刻被猝不及防揭了面纱的无数过往。
她算是出生在一个书香世家,父母都是文职人缘,他爸是中学教师,而唯一不同的是,她妈家里算是小有资产,在当时所有人工资都还只有一两千的情况下,她妈家里就已经有了两套房了。
父母因为老一辈的干预结合在一起,没什么感情,却也不敢离婚,就这么凑凑合合又紧紧巴巴的过了几十年,一子一女,不提私底下那些不能摆上台面的家长里短,就这么说出去,倒也算是无数人羡慕的对象。
黎荀落也本以为,她这一辈子,或者就会走上父母的老路子,选择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相亲,再结婚,最后生个孩子,没什么感情却也能这么凑合过下去。
可直到她的人生当中出现了钟携这个于她而言最大的变数,让她几乎是一瞬间就颠覆了她人生十七年的所有认知。
*
她像是躺在一片浮萍上,随着无数人的动作摇摇晃晃,可意识却在清醒和昏迷中间像是隔了一堵墙,怎么都翻越不过去,朦胧间,她只能听到一些隐约传来的话,甚至分辨不出其中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就又被大脑自动摒弃了。
“手术需要家属签字,高烧又饮酒过度引起的短暂昏迷,脑震荡晕的。得洗胃。”大夫拿了个夹板站在急诊室门口,皱着眉打量了一眼这几个穿的什么都有的年轻人,说,“谁是家属?”
几个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成君和朱霜是和黎荀落关系好,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不假,可家属却怎么都是算不上的。
“她手机在这!”一边儿有个刚吐完回来的,手里拿了个黑壳手机,也没密码,一打开就进桌面了,那人凑过去看了一眼,笑了一声,“这不钟影后嘛!哎,你们谁知道她爸妈电话打一个?”
“不能给她爸妈打。”朱霜皱了皱眉,把手机抢了过去,侧头看了一眼那边的抢救室,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大冷天的也急了一身的汗,“给钟携打一个试试。”
“钟携?”成君上前一步,说,“落落不是说她在国外拍戏呢?接的着吗?”
“她说拍戏你就信?”朱霜说着点开了联系人,上下找了半天也没看到‘Z’开头的电话本里有钟携这名字的存在,挑起眉毛,干脆在搜索栏直接输入了她隐约记得的前几个电话号码。
还真搜出来了。
成君凑过去看了一眼,‘哎呦喂’的乱叫,牙酸了半天,半点不像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姑娘。
手机屏幕上被放大了很多倍的‘小祖宗’三个字耀武扬威的彰显着它的存在感,几个看见了的眉毛眼睛挤作一团,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么个料,等着之后去糗黎荀落去。
等待接通的时间并不好受,朱霜隐约记得先前是从哪看见过,电话铃声响个十声就会自动挂断,她抬起头,蹭了蹭成君胳膊,莫名其妙的开口说,“几声了?”
“六声。”成君想的显然和她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忽然沉默了。
黎荀落今天出来的突兀,别人她们知道,但是黎荀落却是个小病秧子。身体亚健康,没大病,却小病经常,冬天不注意就容易头疼脑热的,且往往一发烧就头晕脑胀,宛如一个行走的智.障,这一次居然破天荒的发着烧还大冬天穿着小皮裙出来喝酒。
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嘟——嘟——
终于响到第八声的时候,那边被接通了。
沉默在所有人当中蔓延开来,一边儿本来在打闹的几个也莫名其妙的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的转过去,用气音问,“怎么了?”
成君耸耸肩摆手,同样用气音回答,“我哪知道——!”
“有事?”半晌,那边终于蹦出来了两个十分僵硬的文字。
朱霜和成君对视一眼,首先朱霜清清嗓子,说道,“咳,那什么,钟携,我是朱霜。”
对面又沉默了一阵子,随后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声音清楚也沉了不少,“嗯,听过,你好,请问有事吗?”
“有。”看了一遍靠在墙边上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的女大夫,朱霜赶忙简短的说道,“是这样,你现在方便来一趟医院吗?哦黎荀落那丫头酒精中毒又高烧,医院要洗胃,还在准备手术,得家属签字,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