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沐妍终究不是心软之人,直白道:“江堡主,流云堡也算一方势力,安安心心待在南海不好么?非要跻身中原��这趟浑水做什么?若是安稳待在南海,江老夫人身上恶疾也还能拖个几年,可如今你带着她奔波,不怕催使她身上恶疾提前发作?”
江飞云面目阴晴不定,阴恻恻瞪她一眼,看着江老夫人的时候眼中有着挣扎。江老夫人对上儿子关心的目光,立刻便抽泣起来:“云儿,我不想死……娘不想死啊……”
江飞云缓缓走过去,搂着母亲,轻轻拍她的背:“云儿不会让您死的,云儿怎么会舍得让娘去死呢?”目光一横,瞪着邢沐妍道,“说再多又有何用!今日我娘将你吃了,便不会再有病痛,将会过个安稳的晚年!甚至可以延年益寿,多活好几十年!提前发作怕什么!即便是现在发作,生啖你的肉也无不可!”
邢沐妍唇角微扬,笑道:“可是,若是你娘吃了我没用呢?”
江飞云冷哼一声:“来之时我便查的清清楚楚!怎会没用!”
邢沐妍略带些惋惜,又道:“因为我从未吃过婆罗果,哪有什么让人延年益寿除去病痛的肉。”
江飞云几乎是听见“从未吃过婆罗果”时立刻蹿到她面前,盯着她说完话之后,才压抑着怒气问道:“你什么意思!”
邢沐妍盯着他,面无表情,淡淡道:“你抓错人了。”
江老夫人听着邢沐妍几句话几乎要崩溃,哀哀看着江飞云:“云儿……”
江飞云安抚地摆了摆手,盯着邢沐妍许久,突然笑道:“你想骗我放了你,差点就着了你的道。沈家老头子亲自说你重伤之后去沈府抢婆罗果,你怎么可能没吃呢?”
“我真是没吃,骗你做什么,你若是不信便将我活剥了,试试有没有效果。只不过,婆罗果生效终归需要一些时日,那人此时离这儿兴许不远,可你先吃了我,再去寻那个吃婆罗果的人,可就有些晚了。”邢沐妍微微皱眉。
江飞云一脸表情更是变幻莫测,眼珠子更加阴暗:“谁!”
邢沐妍微微偏头,笑道:“你若是放消息出去,说邢沐妍在你手上,他自然会来找你。”
江飞云冷笑一声,一巴掌掴在她脸上,那道疤瞬间红了起来,她的唇角也溢出几丝血迹,阴狠道:“你别想耍花招,我若是放消息出去,那人既然如此在乎你,怎么不会杀了我与母亲?你告诉我名字,我去抓来他便是,让你们做一对生死鸳鸯。”
邢沐妍微微低头,也冷笑道:“赵源,你敢抓么?”
江飞云怔愣了一会儿,傻傻道:“哪个赵源?”
“普天之下,还有谁敢叫赵源?”
赵氏天子,民众莫不避讳,怎可能有同名同姓之人。
第5章 奔赴玉门关
平地之中立着一座旧寺,寺里的僧弥早已不见人影,只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老妇人。
手握折扇的男子在寺中逛了一圈,撇嘴摇头:“真破烂。”
四周再瞅了一眼,目光锁住原本是佛堂的屋子,唇角扬起一抹笑,悄悄走过去一些,靠在一旁仔细听着里头的对话。
恰恰听见江飞云气急败坏怒道:“你说婆罗果被当今圣上给吃了?!”
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幸灾乐祸:“对呀对呀,当今圣上,你要杀了他么?”
里头女子的声音甚是清淡:“是。”
江飞云始终还是不信的:“他为什么要吃了它?!他难道快死了?”
男子继续笑着点头,颇为赞同:“是啊,当时是要死了啊。”
邢沐妍自然也是答:“因为我刺杀他,还成功了。”
江飞云脑子有些乱:“你说,放你消息出去,他一定会过来,你既然刺杀他,他怎么还会来救你!前言不搭后语!我怎么信你!”
门口的男子折扇晃了晃,摇摇头:“前言后语可是很搭,千真万确啊……”
邢沐妍很是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他是我仇人,所以我要杀他。而他对我有所愧疚,所以不会允许有人杀了我。”
男子又笑了出来:”什么鬼解释,不过好像又的确这么回事。”
不知道江飞云是怎么理解的,总之他先是一怔,然后思绪一转,了然,阴笑道:“你杀得好。我还在想怎么才能拿到婆罗果不惹得一身腥,可现在……呵呵……我只要杀了他,然后嫁祸给你,我与我娘亲便从此逍遥。你杀了他第一次,杀第二次也没么关系!哈哈哈哈……”
门口男子颇为失望,叹了口气,惋惜道:“与虎谋皮。”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又叹了口气,“杀孽。”将火折子往这座屋子的易燃之处一丢,看着火燃得很是凶猛,便唇角带笑,施施然走进去。折扇打开,扇起鬓角垂下的发丝,悠悠道:“江堡主,这个女人少给你说了一些事情。”
邢沐妍抬眸瞅他一眼,微微皱眉,而后瞧他走过来,面带微笑:“当今圣上的命,在这个女人心里,也只有她可以要。她不会容忍你杀了皇上的。”
江堡主脸色越发难看:“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男子转过头,动作优雅端方,唇角笑意更深:“我一直跟着你,当然能找到。”
“你――”
“云儿!”
话未说完,便被江老夫人的惊呼打断,偏头一看,外头房屋已经开始烧起来,大有越烧越旺的势头,再瞪了一眼邢沐妍,
畏于这个不知底细的男人,只好带着年老母亲离去。
男人似乎准备追,邢沐妍淡淡开口:“让他们走吧。”
男人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笑:“看到他们,想到你爹了?”
邢沐妍低垂着头,不去回答他问的问题,只是淡淡道:“解开绳子。”
男人认命蹲下来解绳子,解开一刹那便因为腾空而惊呼。心神定下来之时,两人已经在这座寺外头。
拍了拍胸脯,男人依旧不知死活道:“关心则乱,我追上去又有什么用。”
邢沐妍瞪他一眼,然后转头,远处立着一个人,黑衣滚金边,发丝散开垂在身旁,面无表情看着他们。身后是一匹气喘吁吁的马。
“你不是回宫了?”
赵源走近几步:“玉门关没守住之前我不会走,你若不想见我,我不出现在你面前便是。”
邢沐妍点点头,却凑过去对旁边的男子轻轻道:“你回宫,保护融融。”
男子看了一眼赵源,了然,而后抱拳对赵源道:“既然皇上亲自来了,明朗便不再多事。”叫明朗的男子从一旁退去,又想起什么,笑容满面看着当今皇帝,有点恬不知耻:“不知皇上的马……能否借予明朗。”
赵源死死盯着邢沐妍,点了点头。
明朗果然走得干脆,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远之时,赵源才开口:“抓你的人,所为何事?”
邢沐妍蓦然一惊:”你瞧见他们了?”
赵源点点头。
邢沐妍半颗心凉了下去:“那他们……”
赵源微微皱眉,显然知道她心里想到了什么,声音硬了起来:“我没动他们!”
得他这句话,邢沐妍放下心来,转头盯着之前那匹马在的地方,道:“我们怎么走。”
赵源握住她的手,稍稍使力,将人带进怀里。足尖一点,朝着某个地方而去。
邢沐妍看着那个方向,仔细辨认一番,才道:“若是要回城,我自己可以走。”
赵源抿唇,不答话,手却多使了几分力。邢沐妍看她这样子也知道他压根不会听她的,索性闭了眼,享点福。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抿着的唇稍稍弯起,俯首在她耳边轻轻道:“你只要试着不排斥我,不是也挺好的么。”
怀中的人呢喃:“爹……”
赵源腾空的身体一僵,差点直直从树上摔下去。再低头瞅怀中人之时,便刚好瞧见那一滴泪滑过那张已经看着略微有些可怖的脸,心中一恸。
邢白炎。
护国大将军。
忠义勇烈侯。
一生战功无数,因通敌叛国之罪,满门抄斩。
皇后邢氏,自废后位,随父母亲人而去。
手指有了些颤抖,一遍遍抚摸怀中人的脸庞,声音几乎都带了些哑然:“对不起……对不起……”
蓦然想到,如果她醒着,定然是平静无比,却又尖酸无比说:“皇上哪有对不起邢家,怪只怪邢家命数不够,招了个满门灭绝。”